第五十一章、弱骨散幽葩
一抹残阳,摇摇欲坠,如同老人昏花的老眼,看出去是迷濛一片。
树枝上零零散散可见一两片无精打采的叶子,一副孤苦无依的样子。
鸟儿成为非常稀有的东西。
也正是这些稀有的精灵,让这座都市有了一丝生机。
它们是几只麻雀。
非常瘦小的身子,想来已经饿得不行了,在路边枯黄的草丛里一边啄着食,一边鸣叫几声。
声音非常的小。
但很清脆。
似乎还不止它们的声音。
付沉香敏感地抬头望去,她看到了前方草丛里有一块蠕动着的包裹。
是一个孩子,男孩,骨瘦如材,大约三四个月的样子。
孩子显然被丢弃有些时间了,尽管丢弃他的人已经给他包裹得相当严密,厚实,但是手脚依然冰凉得让人心疼,付沉香禁不住把他裹进了自己的怀中。
他显然饿了,嘶叫声已经非常的柔弱,而且不时地打着寒战。
付沉香急忙招呼龙燕速速进城。
她要把他救过来。
她不知怎么地,突然想到了燕儿小时候的情形。
已经是傍晚时分,或许是由于天气转凉的缘故,街道上已经很少人影,所以,在清凉的石板街上打马而过,急促的马蹄声分外显得清亮。
“福来福”客栈。
对,就是这里,这里果然是洛阳名店。别处的落寞在这里都已经不见,繁华和热闹都加于一身。
刚一下马,就有人前来牵马坠蹬、介绍引路。
由于她们的房间早已经预定齐备,所以就直接进了二楼的“暗香阁”。这里的房间并不像一般的旅店,暗简单的数字给房间以排列,而是每个房间都起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什么“灵秀阁”、“海天阁”、“云梦阁”等等,“暗香阁”是付沉香在众多的名称中特意挑选的她喜欢这个名字,没有来由地喜欢。
向暗香阁而来的时候,付沉香就交代小二赶忙为孩子准备稀饭。
现在,她的心都牵系在了这个小生命身上了。
龙燕见母亲这样,也就一旁打下手。
等到,她们把床铺铺好,小二已经端上了稀饭和茶水。
付沉香抱着孩子坐进了被窝里,等龙燕端了稀饭过来,就用小勺给婴儿喂起食来。
突然闻到了饭味,小家伙竟然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嘴巴也自觉地张开了。
一勺一口,他吃得多么香啊。
不大一会,他就将一小碗稀饭喝了个净光!
看到吃完饭就倒头睡去的小婴儿,付沉香的心上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另外,孩子还有些发烧,付沉香又安顿去请郎中过来,这才下床而来。
但是,还没有等她安静一会,就有敲门声传来。
“谁啊?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小个头男子,“请问付门主是住这里吗?我们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说罢就呈上一封信函来。
付沉香接过信函,瞅了眼封皮,除了写了收件人名号之外,什么也没有写。
打开,口朝下抖出信笺,是一张优质麻纸,她知道时下这种纸的价格非常昂贵,常用于宫廷、官宦之家,由此可见写信者定非一般人物。
“见信后尽快跟随送信者到来,具体事宜见面详谈。”落款人是天散老人。
这是一个她并不陌生的名字。
自从二十多年前她们结识以来,她一直都想见他一面,但是一直都没有如愿以偿。
这次来洛阳,也是收到他的邀请而来。
现在,应该是见面的时候了。
她把小婴儿安排给女儿,并一再叮嘱不要离开客栈,这才和来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屋外早就准备好了轿子。
她原本以为天散老人的住处一定非常豪华,因为从他对自己的住处的安排可见,他的出手是相当阔绰的。而且瞧那写信的用纸,也是蛮讲究的。可是等她七拐八弯跟随来人来到目的地的时候,她心中还是吃了一惊。
这分明是一座道观么。
屋宇倒不是很旧,门庭上金字写就“天一观”。
“这里?”她还是有些纳闷,尽管她立即想到了“天散老人”的名讳和这里应该还算统一。
“是这里,”引路人说,“请门主随我来。”
付沉香下得轿来,下意识地四面回顾一下,发现这里已经到了郊野之上。
根据刚才的行程判断,这里是在城外向北约五里路程处。
正要举步进观,一个苍老的声音暗暗传来:“付门主光临寒舍,老朽身体欠佳,未到门口迎迓,诚望海涵。”
这分明是千里传音的功夫么。,其实时下会这门功夫的人并不再少数,但它经由一个身体不好不能下地的人之口传送过来,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她赶忙传音回敬:“晚辈拜访,理当如此,请恩人不必过分在意。”
说完就和来人进了道观。
经由右侧小道,他们来到一座偏舍门口。早有小道士上前迎接,于是进门而来。
她就看到了一位老人。
花白的胡子,银色的头发。目光精亮。面部仍然裹一白色布巾。
他躺在床上,注视着她的到来。
“老朽就不起身了,给付门主看座。”
小道士看座之后就掩门而去了。
“恩人怎么啦?”
“呵呵,还真没法子说呢,连大夫都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但是我自己知道,这次恐怕走不出明年的九月了。”
“有这等严重?!恩人怎么不早早联系沉香呢?自从二十年前恩人救过沉香一家、并为沉香倾囊授艺以来,沉香就一直寻找报答恩人的机会,但是恩人闲云野鹤,沉香一直为这件事情而愧疚呢。如果恩人再不现身,如果恩人就这样撒手人寰,您将不知道沉香的有生之年该在怎么的遗憾之中度过!”
“呵呵,昔日之事,实乃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付门主直人快语,知恩图报,才是女中豪杰啊!”
“快别这样说,沉香愧死!今天天色已晚,恩人还是先行休息。明天沉香在专程前来拜访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行细说,不知恩人觉得怎样?”
“不错,这次邀请门主前来,的确是为了一件举国大事。本来是不准备劳烦门主的,但是苦于老朽的病情,不能顺利其事,受人之托,实在没有临时推诿的道理。”
“恩人就别客气了,沉香的命都是恩人捡回来的,为恩人进份薄力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明天我再来。恩人休息吧。”
“好的,总之事情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掉的。”
“这次前来,我还带来了一个人,想必恩人见了也会高兴的。”
“是吗?谁呀!”
“其实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是我想,既然是自己非常高兴的事情,恩人一定也会因此而高兴的。”
“老朽倒越发地想要知道她是谁了。”
“她是沉香失散二十年的女儿!”
“是吗?怎么找到的?”天散老人几乎要坐起身来了。付沉香赶忙上前扶住。
“真是不敢相信,是女儿送上门来的,当然起初她也不知道,但是经过一番周折,还是确定了,没有错,是沉香的女儿。”
“恭喜,恭喜您啊!”
“呵呵,所以,沉香这次就带她过来了。”
“她一定很可爱吧?这些年没有受苦吧?”
“是啊,很可爱的一个。听说她的爹爹对她很好。”
“那,那就是万幸了。”
“可是,没有娘的孩子,她的内心一定也是很苦闷的。现在好了,以后的岁月里,我会好好陪她的,尽量把以前没有给她的弥补过来。”
“真是让人高兴的事啊。”天散老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