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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残阳

不知何时,大漠起了风沙。

漫天的黄白色细沙,夹杂在风中呼啸而过,随着风声发出尖嚇的啸声,音调高低起伏,仿佛一直咆哮的巨兽,带走可以卷走的一切,无数的白色细沙,组成着移动的沙海,漫无边际的沙海构成了毫无生机的沙漠,沙漠之上粼粼的波纹仿佛龙纹,仿佛龙鳞般的拨浪起折,这无边的沙漠的沙经过不知多少年头的打磨,变的极细轻软,极其细柔,随风填塞进每个角落,移动的沙海像洪水猛兽一样,有无时不刻的吞噬着在沙漠的外围,一点点的侵蚀着大漠的生机。

每当风起时,风卷起细沙,把阳光和沙混合之后经光折射出赤色的天空。

人类的繁衍历经了亿万年,早已形成及其庞大的种族,只要能生存的地方,就算再艰苦,也会出现人族的身影,人类以其极其庞大的数量以及卓越而坚韧的品格创造并征服一切。

就在沙漠的边缘,有数个小城镇坐落在地下暗河附近,是祖先们根据风水地貌推算出的,在根据暗河的细小支流修建深井,在深井周围便形成了数个城镇。

每个城镇周围都有巍巍的石墙,在沙与生灵形成了沟堑。

每个城镇之间距离不等,分布稀落,人类在世世代代的繁衍下适应并逐渐驯服了这个沙漠,在这片沙海中适应并繁衍昌盛下来。城墙越来越高,越来越宽,隔绝着生灵与大漠。然而大漠边缘,沙海移动速度也很慢,人类六年才需要清理城外被堆起起来的黄沙。

虽然大漠缺乏生机,却盛产矿藏,甚至许多沙中就能提炼出硅以及其他的金属,包括以精铁及赤铜。甚至打造武器的稀有金属也是只有大漠之中的特产,所以,这矿石以及提炼就是沙漠中很多小镇的主要生活来源。这也是在大漠之中有人类繁衍的根本原因。

沙郡城中,城主府内,一身红色袍子的歧阳煦正在审视着不远处的一副兽皮地图,久久不能移动深渊般的目光,那目光的焦点凝视着图卷中的那一个红色圆点,赫然那红色圆点之处,赫然是天隆大漠的某处。

身后走来一个年龄不大,却极其精致的少女,淡粉色的衣衫上挂着许多吊饰,傲人的身形显露无疑,她走到歧阳煦的身前,微微一抬手,道:“父亲,队伍已经集结完毕,何时出发。”

歧阳煦烈日般灼热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地图,仿佛一个转眼,那兽皮地图就会飞灰湮灭一般,歧阳煦背对着身后的粉衣少女,声音雄厚的说道:“水彤,你知道这次的大漠行凝聚了我歧家多少代的人的心血,而此次大漠之行,家族的所有希望都在你身上。”

粉衣绝色少女歧水彤面色冰冷的道:“孩儿知道,此行定然不会让父亲失望。”

歧阳煦收起灼热的目光,深沉的说道:“此行不知有多少天资卓越的少年会出现在大漠之中,你要多加小心,可惜,我们还没有找到真正秘藏的钥匙,不过,我相信秘藏的钥匙定然会出现在秘藏深处。只要守株待兔就可以了。告诉家族虎卫,出发。”

粉衣少女面色不变,冰冷的说道:“是,我立刻去通知虎卫出发。”

歧阳煦收起兽皮地图,望着门外的一个方向,自言自语道:“三十年了,龙朝阳,你是不是也该出现了?还有上官野,你是不是也该有所动作了,现在开始,一切终于变的有点意思了。”说完,换上一身铠甲,向门外走去。

一大队人马好好荡荡的向着大漠深处进发了。

自古驼道之上,危机与利润并存,许多人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流寇强盗、沙漠之中的毒蝎响尾蛇以及各种怪虫,都是极度的威胁,最可怕的是沙漠本身的细沙,仿佛张大口的妖怪,吞食着生灵。

每月都有驼人来回从驼道上穿梭于沙漠,也不定时的会有驼队消失在大漠的驼道之中,化作森森白骨埋于深沙之下,不定何时枯骨被风从沙海中露出来。那森森白骨在黄色的大漠中,零星的点缀着,而黄白色枯骨最密集的便是无数人走过的驼道。

一条驼道,几许枯骨几缕忘归孤魂。

大漠之中,驼是最可靠的交通工具,驼并不高大,浑身白色的细毛,能负重,极耐缺水,在腹腔内有六个类似于水囊的器官,可以储存大量的水,是人们圈养的最多的一种动物,肉很鲜美,经常会被煮熟后晒成干,带在远行人们的背包里,驼奶又是人们的必须食物,皮毛又是可以御寒的衣物,驼,是大漠人生存的依赖。而许多人,靠着苦力加入驼队维持生计。

这一排的驼印随着风沙逐渐变淡,在驼印的不远处,有一队规模不大的驼队,驼铃随着驼队缓慢的移动在叮铃作响,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呼啸的风声之中,极其没有规律,甚至显得有些嘈杂。

这一行人的三十二个人,每个人颜面上都挂着抵挡风沙的粗布,露着眼睛,眼睛几乎都眯成一条线,都低着头,向前斜着身子,抵挡着风沙的向后风力,牵着驼艰难前行。

队里一共有二十几匹驼,驼与驼之间有两条绳索连成并列的两行,将二十几匹驼固定,即使风沙大,也不会彻底吹散驼,这三十二人里面的头领叫沙陀,是一个老驼总,走了几十年的驼,是镇子上最精明的驼队首领。

驼队就在这大漠之中孤独的前行着,犹如大海中的孤帆,似乎一个转眼,就找不到它的位置了。驼队在缓慢的移动中,天也慢慢的变的暗了下来。

夕阳斜下,大漠的气温开始逐渐的下降,风也安静下来,沙也逐渐沉落下来,微微的风吹在脸上有点微凉的感觉,黄色的大漠与如血残阳,将这片天地染成了淡淡的金黄,而这黑黑的夜色也开始吞噬了天空,整个大漠由燥热便转变成了微凉,月色开始慢慢爬上来,今日是满月,月亮又大又圆,把大地染成淡黄色,略有些荧光,大漠的夜,很亮,有淡淡的温光,让人觉得内心有些安静。

沙陀总吩咐驼队在三个沙凹之间围成一个小的寨区搭起火簇,这些人围了起来取暖,不至于被晚上的恶寒伤了身子。

大漠晚上一般不会有沙海的移动,但会存在一种沙穴,其表面和其他地方相同,但内下是一个大的空隙,一旦任何重物掉下去,就会直接沉入沙漠之下,迅速被上面的沙子覆盖,甚至整个队伍都曾瞬间消失。所以会选择相对密封的空间扎帐篷。

人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仔细一看,这其中的许多人居然都是带着伤的,人们各自清理着各自的伤口,一时间,相互之间都没有了沟通。

各自安排完顿之后,驼队里面有一个刀疤脸的中年男子满脸疲惫的喝了一口辛辣的烈酒,酒入咽喉,一道辛辣的火在腹中燃烧,青年男子剧烈的喘息起来,偶尔传来一两声咳嗽,脸色在咳嗽之后,也变的苍白起来,周围的驼人都投来询问的目光,但都只是坐着,不曾近身。

刀疤脸的男子,端坐着,挺直了背脊。

刀疤脸男子回忆起不久之前的那场血战,以及在闭上双眼引颈就戮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从前,有一道光将他迅速的拉回到过去,那个几乎被所有人淡忘的过去,后来-----他回忆到此处时,一切静止了下来。

一道剑光挡住了他所有的回忆,下一刻,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一个少年,一把青钢剑挡住了那道判决他的刀光,少年的肩膀上,迸发出的鲜血溅在他疤痕满布的脸上,他在此刻,陷入了黑暗。彻底昏了过去。醒来后,他们已经在跋涉了。

生死一线之间,那群蒙面人在看见三相龙吟战被接下来后,就撤退了。

若有人能接下此招,他们就必须放行。

那个少年,那把青钢剑,真是有秘密的呀。

他抬眼望向少年所在的位置,只见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有一个人在旁边照顾着他,肩膀上已经包扎过了,鲜血隐隐的渗了出来。

那刀伤,似乎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已经砍进了骨头,虽然不会留下后患,但短时间想再动剑,已然是不能了。

疤脸男子深呼吸了几口,缓缓的起身,走了过去。到少年身旁,身体微曲的看向他苍白的脸,少年也睁开眼,看着疤脸男子,轻声说道:“柳叔,你无碍吧?”

疤脸男子示意他不要讲话,在少年的身边坐下,将手中的酒递给了少年,少年一愣,微微欠了身子,接过酒来,狠狠的饮了一口,酒入咽喉,少年的脸色微微红润一下,红润一闪而过,苍白再次攀爬上来。

刀疤男子看向他,大声咧咧着,说道:“多谢你了,救了大伙一命。”说完,重重拍了一下少年的后脊,震得少年肩膀一痛。

少年看了看他,翻过身子,抬头望向天际,沉沉的说道:“咱们本就是系在一起的命,不是么?”。说完,脸上露出一丝干净的微笑。

刀疤男子高声的笑着,说道:“我就喜欢你这个小娃娃,小小年纪,倒还挺老成啊,那最后一刀,依然聚集起来的灵气,灵气甚至都可以化形了,你居然都能接下来,倒也厉害。”

少年眼神一闪,左手挠了挠头,低着头说道:“学了点皮毛而已,总是要保住命才行啊。”

疤脸男子又笑起来,粗狂的道:“你才像大漠的走驼汉子啊。”,少年也跟着笑了起来,没笑几声,肩膀处传来了阵阵的疼痛,笑声也戛然而止。

走驼的人,都是有各自故事的吧。

疤脸男子起身走向了众人,少年看着不远处闪烁的火光发呆,白日里的搏杀,耗尽了少年的气力。但至少自己还活着,这就够了。

人们围着火簇开始了今天的晚餐,都是一些肉干,奶酪,这些食物热量很高,能填补白天所流失的体力和能量,有的还会带一些酒,驱寒解疲乏。走驼的人大都是极其豪爽的,他们里面的大多数人都看过许多生死,在驼人的意识里,生死之外无大事,这就让驼人渐渐有了粗犷不羁的个性。

驼队的人有大有小,有的是走了几十年的,有的是走了十几年的,有的死在大漠,有的被毒妖兽类咬死,有的在抵御流寇强盗之时埋身大漠,总之,驼人的流动性很强,生死不定,家主所给予的收入却十分丰厚。

驼队,生死由天定,天,就是命运。

三年前,有人问叶峙为什么走驼,他的回答很简单,他的剑技需要生死之间的磨砺。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奇怪的少年。

三年前,直到第一次遇袭,少年爆发了和年龄极不相符的杀气,在一次和流寇的冲突中,大家明白了杀气的由来,一把轻钢短剑,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自己屠戮了整个流寇队。鲜血染红了他手中的青钢剑。

杀,有时候是为了生,也是为了磨砺。

没有人比少年更明白这个道理。

走驼之时,战斗也越来越多,鲜血染红过每个人的衣衫,他剑技在生死中磨砺,此后许多次强盗流寇袭击时,表现出的杀气绝对不像一个孩子。手中的青钢短剑更是不知道砍进了多少次血肉。

白日里的激战,放叶峙守着货物,无疑是最安全的选择。因为大家知道,他在,很难有人会抢走他们押送的东西。

叶峙望了望天际,渐渐消失的黄色,黑色已经占领了整个天空。他淡淡的看着身旁走来的刀疤男子,轻声说道:“柳叔,对于外面,我们到底有多少东西是不知道的?”

刀疤男子并没有回答,仿佛被问的愣住了,又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个人就这么静止下来。各自思考,各自叹息。

柳风沉默了许久,收起来大咧咧的样子,极其认真的说道:“有些事,你经历了,才会知道对错,经历了错误才知道什么是对,经历了许多知道才会明白你什么是真正不知道的。对吧?”说完,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黄沙,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上挂着的月亮,一声轻叹,走开了去。

留下叶峙独自站在那里思考着什么。

圆月逐渐升了起来,照的大地通亮,人们成堆的聚坐着,吃酒取暖,聊一些粗狂的事,仿佛忘了几个时辰前的生死恐惧,他们聊的比如在某个地方看见了什么姑娘之类的,又比如这次醉仙楼里哪个姑娘最漂亮,话题很散乱。

叶峙安静的躺在不远处,靠着一旁的货物,抚摸着青钢短剑,那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最信任的朋友,青钢剑,是他的武器,更是他臂膀的延续。有了这把剑,他就会觉得安全。

茫茫大漠于这片天地简直如繁星之于宇宙。这片天地有只是在小型大陆之中极其偏远的一角罢了,这片大漠属于炎之国的一隅而已,而这个小型大陆有着十几个多个像炎国这样的国家,天地之大,人之渺小,仿佛云泥和这小小的沙硕。

炎国十二郡,沙郡在十二郡中最偏远的,沙郡地表广大,但由于临近沙漠,所以农业并不兴旺,只有矿藏丰富,倒也在十二郡中位列中等。

而这片大漠叫天笼大漠。天笼,倒也算贴切,仿佛是一个巨大牢笼困住了所有在大漠之中的生物。

走驼的人,就在天笼大漠和沙镇之间讨活口,府主将大家聚集到一起,就形成了着条驼道上最强悍的护卫队,队伍里的柳风是个放荡不羁的汉子,大家也喜欢柳风的毫无城府,逐渐的,柳风就成了护卫的领队。

柳风经过几个时辰的休整,体力恢复了过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他此刻提着酒壶朝着叶峙走了过来,在叶峙面前晃了晃那壶酒,叶峙抬眼,想伸手摸过酒壶,却被柳风一晃夺了回去,只见他仰起头就又喝了一口,又递给了叶峙,叶峙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就抬口喝了一大口,这是一种烈酒,酒过肠胃,一股暖流袭来。一股火,燃烧着略有微寒的身子。

柳风接过叶峙喝过的酒壶,拍了一下叶峙得脑袋,又自顾自饮了一口,微笑着说道:“等走完这趟,你也该出去走走了,你不是真的想在这片大漠扎根吧?”

少年微微笑摇头道:“大漠之中,有我牵挂的东西,何况,柳大叔不也在走驼讨活口么?”。

经叶峙一问,柳风那经常微笑的面容略一凝重,刀疤凝重的脸上显的更加笔直,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才会导致一个人这么重的伤着颜面?

柳风表情凝重了一会。

叶峙眼角一颤,仿佛知道自己说错了些什么,为了缓解局面,他顺势就把酒还了回去,笑着看了看柳风,又抬眼看了看天上明亮的月光,岔开话题,不急不缓的说道“这么绚烂的月亮,真的不知道会不会经常见到。”

月光倾泻在被包扎的伤口上,右侧肩膀处渗出的殷红已经凝结了,那场厮杀,已经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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