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勒和骆亚隐匿在房檐上,看着人慢慢散去,只留下地上一大片的黑色炭迹。以这块火堆的大小和地上积累的灰尘来看,这个火堆的木柴需求量恐怕几乎是整个苏利耶城外城所需的全部。骆亚甚至有些怀疑,刹利限制木柴使用,究竟这是为了防止城内湿婆教的滋生,还是为了达到给身患怪病的毗挪保温的需要。
看着卡娇儿一脸的憔悴,骆亚心生怜悯。不再仅仅想望上一眼卡娇儿就匆匆离开,还是想亲自到卡娇儿那里看一看。
阎勒跟着骆亚一起悄悄地在金象邸绕来绕去,总算绕过了许多的城内护卫,到了大小姐的门前。大小姐的房子也是尖顶挑檐,格子窗,蓝纱帘,窗帘上还挂着精巧的风铃。外面的天上阴云集聚,群星无光,皓月潜隐,浓密的乌云如同杯中的奶茶沫,扭曲翻涌,雨前的狂风呼啸奔走,像无头的苍蝇,撞得风铃叮铃叮铃地乱响,凌乱中全无往日的宁静。
卡娇儿的门前,精雕的木门上绘着一只翻飞的孔雀,点缀着青绿的淡色,描着金粉。
门口立着一座石像,也是一只漆成宝蓝色和绿色相间的孔雀,敞开绚烂的尾屏,优雅,无声。骆亚看着雕像细腻的刀工,蓝绿相染的羽毛纤毫毕现,不禁用手轻轻抚摸孔雀石雕的脖颈,只觉得上面温润细腻,如同脂玉。
“谁在外面?”卡娇儿的声音带着几丝疲惫。
骆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阎勒拍了怕骆亚的肩膀,转身走开了。
骆亚吸了一口气,“大小姐,是小黄。”
只听得里面啪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大小姐推门而出,见到了骆亚。
“你!你,你,”大小姐情绪显然有些波动,呼吸几次,却又沉静下来,“你是谁?也是文竹城的人?也是金云武士?”
骆亚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笑着摇摇头,“不,借身衣服,这样才能进苏利耶城来,呃,看看您。”
大小姐眼角有一丝喜色,旋即又失去了光泽。“你走吧,如果我父亲和哥哥知道你在这里,你就走不了了。”
似乎觉得这话说得不妥,立刻又正色道,“我可不想让自己亲自招来的下人随随便便去送死。”
“大小姐,我,我很想,呃,想您。”骆亚不知道为什么,说话有些磕磕绊绊。
“哼,你藏得真的够深,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特别’,连父亲都治不住你。现在文竹城就要得逞了,又何必惺惺作态。”卡娇儿显然有些怒气,却又强压下来,不肯明露。
“文竹城?他们还敢来?”骆亚有些不明所以,“我又怎么惺惺作态?”
“你不就是他们请来的人么?试图绑架我,又找人诱骗哥哥,最后城内大火,让东部都城有机会说什么我们管理不善,派了文竹城的金云武士来保护这里。”卡娇儿怒目而视,看着骆亚的这身衣服,心中更是压了十二分的怒火。
骆亚这才明白原来这误会在自己走后愈演愈烈,愈陷愈深,“大小姐,你误会得有点深,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不过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苏利耶城的事,更加不可能绑架你,我只是,”大小姐打断了骆亚的话,“别说了!”
“别再回来。”说着,眼睛隐隐含着泪意,转身回到屋里,锁死了木门。
屋外的雨水渐渐密集,扑棱棱地打在骆亚的身上,卡娇儿的话也一直在耳畔回响,别再回来。让他仓皇得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只觉得头晕目眩,疲惫不堪。
阎勒看着这一切,从旁边的房子旁转了出来,拍了拍骆亚的肩膀,低声道,“我阎勒最不喜欢解释。人都喜欢猜。等他们的猜测和事实稍有共同之处,就以为自己得到了真相,这之后,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骆亚看着阎勒,神色间满是颓靡。阎勒的眼里闪过一丝凶色,“如果明知道说解决不了问题,就做给她看吧。”
骆亚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抹掉大雨打在脸上的雨水,回问道:“怎么做?怎么做!”
随即怒吼道:“她让我滚了!让我别再回来!”说完之后,身体在雨水中微微颤抖。阎勒从没见过这样的骆亚,也是陪他站在滂沱的大雨中,任由雨水灌湿衣服,仿佛整个衣服都被灌上了一层铁水,沉重不堪。
阎勒举起手,对着骆亚就是一巴掌。“醒醒!”
“如果我们不知道是谁在冤枉我们,但是我们知道是谁在受益!”阎勒的话点醒了此时陷入无尽沮丧中的骆亚。
“文竹城,金云武士!”骆亚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名状的阴冷。连阎勒也觉得,他不是骆亚,而是失去了控制的湿婆。
巨大的惊雷在空中炸响,刺目的闪电划破浓重的乌云,滚滚的雷鸣如同恶魔的低语,反复在脑海中吟唱。
骆亚闭上眼睛,任由着巨大的雨声淹没周围的一切,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吸气,握住右手小指上滚烫的红玉戒指用力一拔,竟然取了下来。颤抖着戴在了左手上。
这红玉戒指为湿婆所化,本来附在右手小指上,并无虫躯,只能让湿婆苟延残喘,但是戴在左手上就完全不同。三大虫神之一的湿婆重新得到了虫躯宿主。巨大的炙热能量在左手中迅速凝结,伴随着朗烈的狞笑。
“哈哈哈哈!小子,你想通了?哈哈哈哈!”
阎勒惊呆了,看着疯狂化的骆亚紧闭双目,周围的雨气被炙热的空气直接蒸干,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热气场,身上的水也被迅速烤干,阎勒只觉得自己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巨大的熔炉,里面翻滚着滚烫的铁水。
骆亚的眼睛猛然睁开,一双眼睛覆盖着血红色的虫膜,只见两眼间红芒一闪,嘴角边露出了冰冷的微笑。
“阎勒!跟我来,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了!”骆亚又一次动用了湿婆的天眼,看到了文竹城的金云武士也正在连夜赶来,正准备接管苏利耶城的安全。
阎勒只觉得眼前一黑,忽然中心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像,正是一群金云武士坐在一列轰隆隆驶来的列车,车头上铸造着一节竹子,周围镂刻着几朵金云。忙跟在骆亚的身后,向着苏利耶城的城门口,匆匆而去。
骆亚此时心中怒气全然爆发,借助湿婆的力量,纵步如飞,阎勒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跟上,在暴雨肆虐的天气疾步如飞,不敢停歇。
骆亚此时如同一只燃烧的猛兽,左臂上隐隐烧起淡蓝色的火苗,旋即,就已经燃起了熊熊列火,身上的粗麻黑衣袖子早已烧得只剩黑渣。阎勒不敢靠近,一路跟着,一直到了苏利耶城东边的车站口,看着一辆列车正在雨中疾驰而来,溅起的水花犹如长龙入海。
疾驰而来的列车司机看到了前面一个大雨中燃烧着的人形轮廓也是一惊,立刻回头请示风渡。
风渡见状微微低首,示意撞过去。“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必定是苏利耶城的反抗余孽,我文竹城的来到这里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剔除干净!”
骆亚左手拔出腰间的武士刀,透露着森森鬼气的长刀慢慢升温,直到红热,犹如地狱的使者,癫狂如魔。
骆亚左手提起刀,向着地下猛烈一划,只见地上的铁轨被高温瞬间融化,骆亚用脚一脚踢弯了铁轨,前面无路,列车司机也是立刻拉起制动,巨大的速度骤然停止,列车在长长的铁轨上剧烈摩擦,冒出了阵阵火星,摩擦声如同凌厉的尖啸,伴着闪电震慑心魂。
风渡握起腰间的长刀刀柄,拔刀之际犹如雷霆万钧,爆发出巨大的力道,整个列车都为之一颤,向后剧烈地一挺,速度竟然减少了许多。黑色的刀锋犹如漆墨,上面的纹路犹如龙麟,正是文竹城的第一名刀,麟龙。拔刀之后的巨大刃风可见其形,在暴雨中犹如一柄斩雨的利刃,略过层层雨丝,哗然而至。
骆亚提刀而起,挡在身前,红热的刀芒轻易劈开空中的刃气,手也是微微发抖。
湿婆虽然自负虫神,倒也是心中一惊。这种力量,并非南部迦楼罗等八大护卫等人的实力所及,恐怕也是虫皇在身,借力而发,不觉全力以赴,红色的蛹壳微微颤抖,竟然隐隐出现裂痕。
红刀如灼热的炼铁,黑刀如翻卷的黑龙,两两相击,刃风如刀,周围的列车铁皮,任由刃风切削,如同在暴雨中凋落的花朵,瓣瓣飘零。阎勒也和另外几个金云武士斗在一起,虽然凭借虫躯异体,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两两相斗,倒也势均力敌。
骆亚和风渡越斗越凶,风渡也是一惊,此人身穿金云武士的衣服,使的也是武士刀,他竟然不知道这人是谁。更加不敢相信,自己承蒙东部主都樱落都天皇的赏赐,借助虫躯,成了死神的宿主。如今完全融合,已经算得上是黯骨龙蝎的一龄若虫,居然还有敌手。
可风渡不知,这死神,黯骨龙蝎虽然同样位居虫神,却是东部虫神中较为弱小的一只,比起南部的三大虫神之一的湿婆,末世狂蝶,倒是刚猛有余,后劲不足。加上此时骆亚犹如癫狂,心中怒气被湿婆完美利用,湿婆幻化出的毁灭之相让锻刀鬼鸦如同炼铁,炽热如火,几次交锋,胜负已分,风渡想逃,却已是无路可走,此时阎勒也击溃了几个普普通通的金云武士,正拦在风渡身后,前有追兵,后又堵截,欲斗无力,欲逃无门,却拼力一击,正斩在阎勒身上。
这一变故让阎勒也是一惊,却无法抵御这名刀之利,鲜血喷涌,倒于骆亚身前。
骆亚怒气更胜,纵劈之下仿佛炎魔降世,顷刻间,风渡的躯体如触炙铁,转眼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