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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传说在大陆的东南方,很远很远的海里有一座美丽的岛屿,名叫青莲,岛上生长着一棵神树,此树终年开花,一共三千三百三十三朵,三千三百三十三种,故称三千花树,据传是一位佛陀所种,所以又称千花菩提,其叶似桑,又有人称其为佛桑树。佛桑树神圣至极,能知未来,窥过往,遂人心愿,当地人将它当做神灵供奉起来,祈求庇佑。”

“那……霍爷爷,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一定登上过青莲岛,你有见到那棵三千花树吗?”一艘巨大的商船正在海上平稳前行,船首划破阵阵波浪,浪花儿轻轻摩挲着船身流淌,船上张鼓满八支风帆,几只海鸥在碧蓝的天空里追逐嬉戏,远处的几朵白云被阳光照得有些刺眼。大船的甲板上一个十六七岁的银发少年坐在木箱子上,旁边一个白胡子的老水手正在向他讲诉一些海上的故事。

这样风平浪静的天气很适合航海,水手们没什么事情可做,大部分都窝在船舱里睡觉,只有少数几个在甲板上懒懒地嗮太阳,还有几个瞭望手不时爬到高处看看。

船上的这些水手走船也都有些时日了,皮肤被晒得黝黑,想必也经历过不少风浪,但这些人都对这名白胡子老水手十分尊敬,他们叫他霍老。许多人只知道他姓霍,却没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有些老一辈的人也只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别人都叫他霍三。霍老十六岁开始走船,跟过各种各样的船老大,在渔帮的渔船上打过鱼;跟着私船倒卖过官盐;在朝廷的远洋水师当过两年水兵;在犬牙海峡打过海盗;跟着商船到过西方的大西洲,那边的人和神都与中原的不同。

霍老还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的风暴有多少次,他自己已经记不清了,海上风雨和岁月在他身上刻蚀出深深的沟壑,被风干的皮肤褶皱在一起像枯槁的木乃伊,但他看起来并不可怕,沟壑嶙峋的脸只是显得很苍老,干瘪的手依然有力。海上的苦难并没有将他摧残,反而让他习得了闻息知风雨,观星辩方位的本领,而且随着一次次的远航越发厉害,这也是这次郑家请他来的原因之一。可是他从来没去过青莲岛,甚至没有见过,据说见到过青莲岛的人,都没能回来。

“没有啊,青莲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消失了。那时候前朝秦皇派方士四处寻找长生不老的灵药。其中一名方士带着弟子、工匠和兵士前往东海寻找蓬莱仙岛,却无意间登上了青莲岛,发现了千花树。于是他想要将千花树带回献给秦皇,就在他多方算计几经周折终于得到机会移树的时候,海上风暴骤起,瞬间席卷了整个青莲岛,方士和他的几名弟子凭借法术才逃了出来,得以续命。从那以后青莲岛便消失了,后来偶尔有船队会看到海上有一座光秃秃的岛屿,岛上寸草不生,一片狼藉,他们就会听见岛上鬼哭狼嚎,紧接着便是是一场可怕的风暴……”

郑家世代出海经商,历经大风大浪,攒下不少家底,也从未遇上过青莲岛,或者传说中的幽灵岛,鬼哭岛,族谱上倒是记载有几次郑家先人遇到幽灵船的事情。这次郑曦急匆匆带着儿子郑毅出海却几乎是逃出来的,同时也是为了寻找神物青龙角。

事情要从一年多前说起,那天天降神谕,夜里所有星光汇集在一起,天空中显现出了一副巨大而又纷繁复杂的图腾,上面还有些古老的文字,据说是诸神所用的隐文,后经江南占星楼楼主江无涯,朝廷钦天监监司饶天青,天山剑阁阁主翟星海,寒潭圣女冷月,西方迦南寺活佛普世,东岛大明寺圣僧德罗,血海魔主阮飞燕,魔教圣主阎魔等修行界的高手解读,得出了近乎一致的结论――天下即将迎来千年浩劫,魔王的影子已经来到了人间,十年之内魔王复活,届时活人做饼,白骨铺路,血染千山,尸液成河,天下生灵涂炭!不过,推测出的魔王影子却是不尽相同,一共有十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有男有女,郑毅就是其中一个。消息一出,江湖上风云涌动,魔教活动迅速猖獗,正邪两派斗争愈加激烈,争夺魔王影子成了众教派的主要目标之一。各路武林人士对影子有着各自的看法。以武林盟主薛霸为首的一群所谓的正派人士认为,魔王的影子就是魔王用来指路的信标,不如干脆把他们杀了一了百了,魔王没了影子自然找不到来的路,也不可能复活了,于是武盟的人到处寻找影子,想要将他们杀掉。而魔教认为既然自己是魔教,便是魔王的子民,不仅要在魔王归来之前替他铺好路,还要保护好他的影子,十个影子里总有一个能成长为真正的魔王,到时候魔教跟随魔王一统天下只是弹指一挥的事。于是,魔教也开始四处搜寻影子,可红海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对阮飞燕来说魔王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每天对着镜子梳妆打扮才是头等大事。

还有一批人,他们认为这十个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被杀死,也不能被魔教掳了去,于是也参与到影子争夺战中。活佛普世在测算出影子的第一时间,便派寺中弟子将附近两名少年接入寺中,教他们学习佛法,诵读佛经,希望他们能够借佛光洗清自己身上的阴影。圣僧德罗甚至亲自动身去寻找影子,希望能拯救他们,至于魔王的事,根据佛祖留下的密经来看,只要集齐青龙角、麒麟石、朱雀心、青鸟泪、白虎骨、玄冥眼六件神奇便能克制魔王,其中任意一件都能阻止一个影子变成魔王。

剑阁自从两百多年前那件事之后便不愿搭理人间是非,这次天谕一出,阁主立刻将所有天山弟子召回,剑圣则开始闭关修炼。寒潭圣女却是不知为何突然间消失,寒潭弟子慌慌张张地紧闭山门。

魔王未现,世间已经乱作一团,杀人放火的事情时有发生,朝廷派出衙役,调动州军也没办法维持各地治安。有的地方或许今天还是豪宅玉苑,到了第二天就横尸遍地。郑毅也是影子之一,很快各门各派就会找来。无奈之下,郑曦花重金请来了霍老和这些水手,倒腾家底,置办了这艘大船,带着郑毅逃到海上。

大船在海上航行了半个多月,其间遇到两次小的风浪,大船只是轻轻地摆了摆,依旧平稳地航行。连日来的好天气在远航史上并非罕见,但也极其难得,特别是对此时的郑曦来说,这样的好天气实在太重要了。郑曦负手伫立在甲板上,望向远方,满面愁容,不管能不能找到青龙角,只要到达那个地方郑毅就安全了,等熬过这十年再回去便是。郑曦这样想着,一边默默祈祷着天妃娘娘保佑一切平安顺利。然而,现实总是不尽人意。

有风从远方来,带着深海的气息飘过海面,越过船舷,向着更远的地方飘了过去。这风凉凉的,吹得些许清爽,让人精神振奋,却没什么人注意到。

霍老吸了吸鼻子,脸色一沉,立刻拉过郑毅,对他说,“快到舱里去,躲到下面去,千万别出来!快!”说完推了他一把,郑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向舱门跑去。

“瞭望手――”霍老交待好郑毅便开始忙活起来。“上去看看!”

“好的,霍老!”一个瘦小黝黑的汉子应了一声,便像猴子一样蹿上了瞭望杆。举目望去,万里晴空,海面一片祥和。

“安全!”瞭望手挥了挥手喊到。

霍老皱了皱眉,愣了一下,对他喊到:“船长给你的望远镜呢?你再看看,近的远的都看清楚了!”

“我放舱里了,我这就去……”瞭望手一边喊着,就要下来,然而“拿”字还没喊出口,他便僵住了,脸上满是惊恐,当了十多年瞭望手的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风暴――整条天际线都变成了黑色,并且迅速翻涌扩张,像一片黑色的草原,不,是像一片黑色的大陆一样压了过来。那片大陆是有生命的,几乎可以看见上面山峦翻涌,江河奔流,甚至异兽腾飞。

“风暴!风暴!”瞭望手大声的喊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方位。

“方位?”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前方,全方位!”瞭望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胡乱嘶吼一句。喊话间那片阴影已经遮住了小半边天空,直往大船碾压过来。甲板上的人看见阴影都大喊着“风暴!风暴!”四处跑动着忙碌起来,船上的警铃“叮铃铃”一直响个不停,舱里的汉子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迅速冲到自己的岗位。

“降帆!降帆!”

“右满舵!”

“船头迎浪!快!快!”

……

一个个命令快速下达,水手们迅速而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大船很快便调转方向,正好迎上城墙一样压来的海浪。乌云早已将天空遮盖,世界变得一片昏暗,闪电在空中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

“桨手二八,全速前进!”大船两侧伸出许多木桨,整齐划一地划动着,大船加速迎向海浪。

……

“这帆怎么还没放下来?”

“绳子卡住了,正在取。”大船像一片树叶一样在海里摇摆不定,有根桅杆上还挂着降了一半的风帆,一个水手正攀在桅杆上割绳子。

“滚开!”霍老提了把斧子,一把推开旁边的水手,挥斧欲将桅杆砍断,便在这时一道强光闪过,一道惊雷炸响,桅杆瞬间破碎,霍老被震飞出去,重重的撞在船舷上,栏杆碎掉了一小块飞出去,桅杆上的水手变成了一块焦炭落下,砸在甲板上溅起一团水花,甲板上原本立着桅杆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大洞。

“补甲板!快!”有人大喊一声,水手们飞快的从舱里搬出木板,钉在破洞上方,可还是有不少海从缝隙流进舱里。

“霍老,你怎么样了?霍老?霍老!”霍老倚在船舷上,一手扶着栏杆,不停地喘着粗气,呆呆地望向前方,旁边的水手怎么叫他也没反应。

“霍老!霍老!你怎么了?”郑曦过来摇了摇他肩膀。

“啊?你说什么?大声点!”

“您怎么了?是听不见了吗?”郑毅大声喊到。

“对啊,我看不见了,你们先忙,我歇会儿就好!”霍老伸长脖子大声回答。

“送霍老回舱里去。”郑曦吩咐两名水手扶着霍老进入船舱,自己则继续和水手们一起忙碌。

船舱里一片狼藉,物品散落一地,随着船的摇晃四处滚动,郑毅站在墙边,紧紧扣住扶手才不至于跌倒,外面吵杂的声音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风浪越来越大,大船在海上起伏不定,忽然被海浪顶到高处,忽然又猛地下沉,海浪一股有一股地越过船舷,浸湿甲板,顺着梯子流到舱里去。

“全速前进!”

“快!快!”

“航向修正,向左半刻!”

……

所有人都紧张的忙碌着,这是在和死神抢时间,慢一秒便会葬身鱼腹,快一秒也许还能冲出困境。大船沉沉浮浮,好多次被巨浪吞没又重新冲出,一次又一次的惊心动魄之后终于平静下来,可惜老天和他们开了个玩笑。迎接他们的不是风暴后的风和日丽,而是一堵巨大的水墙。

冲出巨浪的那一刻,整个甲板都安静了,所有人都愣了,手里的木板工具无意识地滑落,长大了嘴呆呆地望向前方,那是一堵无法逾越的水墙,巨大远不足以用来形容它,水墙一直延伸到了空中,浪花在云层里翻滚,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向来无谓的汉子们在那一刻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下一秒船上有骚动起来,有的人哭爹喊娘,有的人普通一下跪了下去,拜妈祖求龙王。

“所有人!都出来!”郑曦只来得及喊了一嗓子,整堵墙便铺天盖地地拍了下来。

“啊!郑毅!”郑曦向舱内冲去,可还没到舱门口,水墙便已经到了,甲板上的水手尽数被吞没,郑曦来不及躲藏被一个浪头卷入海中,大船被海水挤压得嘎吱作响,无力的打着浪随波翻腾,奔涌的海水无孔不入,顺着舱门涌入舱内,郑毅被涌入的海水冲到天花板上,紧接着又随着水流四处刮装,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整个世界沉寂了下来,只有雷电在闪耀,狂风在嘶吼,海水在翻涌,水中气泡和碎木在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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