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黎老头,但拿回了密宗,凉阶也不知道自己此次南边一行是不是成功,骑在马上,抬头望向远方,地野边际一连连绵不绝的高墙立时映入四人眼帘,城墙宽而高耸,正是轩辕城城墙。
纵马疾奔,四人转眼间便来到了轩辕城城楼下,向守关递交了文书证件,通行入城后,四人始出轩辕之日起,经过两个多月的搜拿追捕,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
“凉上师,我等还要身赴兵部交还令箭录报等物,就先行离去了。”
“请便。”
凉阶微微拱手,见三位军卒驰马远去,自己却是下马走了起来。轩辕城由外向内分布各不相同,整个城池由外城、坊间、内城﹑皇城四部分组成,外城陈布重兵火器,以防兵祸,坊间则是商户百姓留居生活所在,内城内外周边也有百姓居住,但更多的是黄国各政门官府和一些达官显贵,再往里面,便是皇城与黄龙学馆各占一山,分成南北之势,稳稳就镇轩辕城正中。
“先回阡陌居看看!”凉阶心中暗定,马头一转,并不往去内城官衙还交榜单,反而抬步向坊间疾步而去。
穿过两三个巷道,凉阶走到一家小院处停下,抬头看见院门上‘阡陌居’三字,咬了咬牙,凉阶将马匹挤在门口木桩上,上前叩响了院门。院门残破老旧,但院门上用的却是上好的鎏金门环,凉阶扣着门环轻轻拍动,不过多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冒出了一个面上满是皱皮的老人来。
“少爷,你回来了!”老人张着没牙的嘴巴喜叫一声,双手搭上门闩,或许是年纪太大,手脚颇为老钝,用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慢悠悠的将院门打开。
凉阶点头笑了笑,伸手扶住那老人,轻声问道:“刘叔,叔公在院里没?”
老人手指往院门内指了指,说道:“老爷在里面,不过心情看来不怎么好,已经摔了好几张桌子了。”
“哦...是谁有惹叔公生气了?”
老人弓着腰背,带着凉阶往内院走去,边走边道:“除了厉元那小子还有谁,前几天,这小子借口看望老爷,偷偷把老爷养在后院里的几株草药给顺走了,那几株草药老爷都养了小半年了,眼看快到药成的日子,这小子也下得去手!”
“哈哈...刘叔还不知道厉大哥这个人吗?他这种事干得也不少了,你又不是才知道,诶,这次他有事给谁偷药啊?”
老人抿嘴想了一会儿,断断续续的说道:“名字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是叫常风...还是常什么的...说是在十方镇碑塔里修行的时候...受伤了...”
“常风!十方镇碑塔也开了?”凉阶吃了一惊,能让厉元打开十方镇碑塔,这可是未有之事,而且常风能在十方镇碑塔中修行,那就说明第二关他已通关,如果是冷寒通关凉阶并不奇怪,但是常风这才学习灵术多久的时间,心中不由想道:“难道五族学子的实力一年不如一年了?”
摇头甩去多余的想法,凉阶扶着老人的脚步也快了起来,小院本就不大,没走几步,二人来到一栋两层的木制小楼前,小楼结构简便寻常,窗棂木柱老化不堪,极难想象这就是四奇绝之一,林聂大家所居之所。
方一步入大厅内,厅中就传来一声重重的摔打声,凉阶看去,却是一个青袍白发老人提着一把座椅狠狠往墙边上甩去,青袍老人手掌瘦干,那座椅却是有十几斤重,可是老人手指就轻轻一提一勾,椅子就像一根飘起的羽毛,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啪的一声在墙壁上摔成一堆碎屑。
青袍老人白须一抖,沉沉坐下,瞥眼见凉阶走入大厅,阴沉的脸立时浮起笑容,“原来是凉阶回来了,怎么?事情做完了吗?”
刘叔哈哈着说下去准备饭食,留下二人,凉阶走到近前,寻了个位子坐下,说道:“密宗算是拿回来了,可是人却跑掉了...”
“跑掉了?不应该啊...这黎旭不过墨玉御者,以你如今的实力要拿下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会让他跑掉了?”
“人倒是抓住了,可是到后来又被人就走了...”
“救走了?哪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是火国的人还是白国的人?”
“我想都不是的...”
凉阶于是就将那日所言所见全部说了出来,当然黑袍人对自己父母所说的言语并未说出,非是凉阶不信任自己叔公,而是现在说了,叔公必定心有戒心,难保以后不能好好探查。
“黑袍人...他不要密宗,只是单单救人,如果黎旭是他安插在黎公馆的棋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将自己一颗宝贵的棋子摆到明面上呢?”
“对了!那黑袍人施术时留下了两件东西,我给带回来了。”凉阶在怀中一摸,掏出一个长条形的绿色布包出来,青袍老人接过,打开后,发现是两根干枯的花杆。
“这是黑袍人施术后留下的,我想能从这两样东西里面发现什么,这就带了回来。”
青袍老人捏起那根结着莲花的枯杆,只见他手中青光显现,本来枯干的花杆如注入生机般立马饱满水胀,莲花白中透红,枝叶泛青,就似刚从水池摘下一样。
“木族‘瑶水血莲’之术,还算些厉害...”老人见莲花根结拓展成丝,丝条攀附手掌,想要钻入吸取精血,老人哈的一笑信手甩去,然后又拿起布包中的另一结花杆。
又复方才之景,百花盛开,老人鼻翼微嗅,随即脸色大变,只见他捏着花杆,语气结拗,支支吾吾道:“是他...是他...他竟然没死...”
“叔公,你说的是谁啊?”
凉阶问起,老人却是一把将那花杆搓成一摊花泥,寒声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此事我自有计较,还有这几个月你就不要外出了...”
“叔公,这是为何?”
老人霍然起身,拍掌叫来刘叔,在他耳边嘱咐几句,又道:“今日我要进宫面圣,你到兵部交付榜单后,就好生休息下,这榜单就不要再接了!”
“可是我...”凉阶正想问些关于自己父母之事,不料老人袖袍一扬,对着凉阶身旁座椅就是一掌打出,哗啦一声,座椅瞬时在老人雄浑的掌力之下化成一滩飞灰。
“我是为你好!你不要再踏出轩辕城一步了...”
老人措辞严厉,最后一句说得却跟哀求一般,凉阶自小到大都未见到叔公如此失色,沉默良久,这才点头应道。
“你不明白的...我真的是为你好...你不要怨我啊...”
老人慈祥的摸了摸凉阶的发冠,无奈长叹,随即便带着刘叔摇头向着厅外走去。凉阶把头一仰,双眼无神的盯着屋房柱顶,一个泥巢正好结在柱顶处,扑扑两声,两支离巢的燕子归来,泥巢里顿时叽叽喳喳叫做一团,三个小如寇豆的鸟头齐齐从泥巢中伸出头来,待那两支飞燕刚一停至泥巢,那三只小鸟叫得更加欢声了。
“鸟兽尚且有情...人又何故...”
凉阶惝恍迷离的起身离去,街道上正是买卖的好时候,听着游人问价讲价的声音,凉阶平时还好,如今不知为什么越听越躁,恶狠狠的吐了口气,撇头一顾,一道黑晃晃的尖影鹤立鸡群般独立在不远处一群楼栋之中。
“十方镇碑塔...没事去看看小风也好...”凉阶站在街道口伸手一招,吁吁的马鸣,一辆普通的四轮马车滴溜溜的拦在他的跟前,说明去向,马夫熟练的轻抖缰绳,马匹前足一扬,卷起灰尘连片,奔驰而去。
皇宫太和殿,满殿碧丽堂皇,九龙争珠屏风前,公孙定光侧身半坐在一张金光纹龙座椅上,只见他单手一甩,却是将手中一份黄皮绿底的奏章丢了出去。
“前有异人入侵,现在琉璃阁两次遭人入窃,前一次是不知名的物件也就罢了,怎么这次连密宗如此重要的东西也被人盗走了?皇宫五千侍卫、上百高手,都是用来撑门面的吗!”
公孙定光一问,坐下一位白袍云纹的男子身子一躬,拱手说道:“陛下,会武之时,宫中调遣了三千侍卫与六十位供奉,这宫中的侍卫确实是薄弱了点。”
“责令兵部从太子府调出一千人马如宫,拱卫皇宫。”
“这...”白袍男子面色一难,心想太子府建立以来,太子六率依律可私建兵马两千,这一下抽取半数人马,公孙赢岂会没有想法,难道是陛下欲要打压太子一番,戒一戒公孙赢骄横之气?
还未等男子理清思路,公孙定光又是一问,“姚云啊,现在少昊那个班是小凉阶在当教习吧?”
姚云点头称是,公孙定光拍案喜道:“小凉阶不愧是大家的孙子,嘿嘿,一个班里大半人都进了第三关,也不愧大家的一番教导...”
二人正说话间,殿外一身内侍急急走入店内,尖着嗓子传道:“报...林聂大家来殿觐见...!”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快快请入殿*******侍领命退出殿外,半盏茶后,一个花白胡子的青色布衣老者撩起袍角大步步入大殿,“臣林聂十引见过吾皇!”
见到这人,公孙定光捋须笑道:“林聂兄,你已经十多年没进过这太和殿了,如今怎么又来此兴致了。”
老者眉头扭做一团,显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陛下,臣有大事禀报,还请陛下屏退他人!”
公孙定光神色一愣,殿中也就三人,姚云身掌九龙朝云,跟随自己决断国中大事,又不是什么闲人,略微思虑,但公孙定光还是摆手屏退姚云。
姚云一走,老者便道:“陛下,微臣兄长林聂十方怕是回来了!”
一听到‘林聂十方’这个名字,公孙定光只觉手心一痛,正色道:“大家,此事可说不得玩笑!”
“军机大事,微臣怎敢胡说,前个月黎公馆叛逆黎旭夜入皇宫,盗取琉璃塔内三十卷密宗,兵部下榜擒贼,陛下可还记得...”
“这是自然,榜单还是朕下令发下的。”公孙定光当然还记得此事,会武两月之中,皇宫琉璃塔接连被盗,第一次神不知鬼不觉的被盗了一串先皇时期一户农家的奇特贡物,第二次却是黎公馆黎十二表弟黎旭拿着黎公馆的掌令夜入琉璃塔盗取记录先皇秘史的密宗,这等大事,公孙定光还为此狠狠的罢退了几个守备。
老者哀叹一声,又道:“此事因缘巧合之下,便是由凉阶接的榜单,臣去过兵部和琉璃塔,那黎旭盗的三十卷密宗,就离着记录当年那件事密宗的地方不过十步之距,而且能知道那件密宗藏在琉璃阁的人,黄国之中,不是死了,就是年过八十,臣不由想到的就是他!”
公孙定光摇了摇手,说道:“他死的时候,首级被青帝送来,你和朕都清清楚楚的查看过一遍,他又怎么可能死而复活。”
“陛下!”老者在怀中掏出一个包裹,踏上台阶,将包裹打开,送至公孙定光御桌前,公孙定光一看,却是一团被捏得稀烂的花泥。
“这是什么?”公孙定光手指沾上一点,放在鼻尖下轻嗅两下,顿时一股清香伐疲的花香自鼻中吸入,可是公孙定光一闻到这花香,却是脸带厌恶的甩去布包,将沾有花泥的手指在桌案上擦拭干净。
“陛下可还记得这白蕊曼陀罗?”
“此等邪物,朕岂不会记得!”公孙定光摊开左手,一道直贯手心的刀疤映然现于掌上。
老者又道:“这白蕊曼陀罗是我林聂家祖传之物,有定心静气、去疲起神之效...”
“也有抑结筋脉,断气封海之效,是吧?大家!”公孙定光不知觉的将那带有刀疤纹络的手掌曲握成拳,吱吱的骨节声响,连离着公孙定光两丈多远的老者都能听得见。
“正是如此,我兄长进献此物,微臣随知,也当是寻常助眠之用,万万料不到是用来刺杀陛下...”
公孙定光哎的一声,叹气道:“这件事你又何必再提,朕当年放过了凉阶,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当年你林聂家满门皆被屠戮,只留下凉阶这一个子弟,林聂家已经不需要再付出鲜血来抵罪了...”
老者深深一揖,感谢之情却是无以言表。
公孙定光话锋一转,一掌捆桌,却是寒声道:“可是林聂十方此人万万不能放过,就算他当年诈死一次,此次也不得让他逃过!大家,领命去兵部调集人马,多少你自可定夺,宫**奉亦可调度,下次入殿,朕要看到的不是奇花异蕊,而是林聂十方的人头在朕桌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