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乱麻
却说佟静在医院服侍季春华的时候，有过一小段时间的离开。去哪儿了呢？她不是回家，也不是去看“天府之国”的风光，也不是去游都江堰。她保密，除了天，谁也不让知道。
佟静走出CD军区医院，直奔劳务市场，雇了一个月嫂护工。领着护工到了另一家医院的门口，站住了，然后，往里走，走着走着，又退了出来。
“大姐，对不起，我们等等吧！到外面的空场坐坐，等我再想想。”
“好的，这没关系。”
佟静坐在空场边的一条石凳上，护工坐另一条石凳。
佟静或双抄两臂，或托腮，或闭目，或凝眉，或撇嘴，或拭泪，或捶胸，或无力垂首，或仰面长嘘……
“大姐，对不起，人流不做了，我不需要护工了。今天的工钱我加倍付给你，耽搁你了。”佟静拿出几百块钱给那月嫂护工。
护工说：“不做就别给钱，我又没出力，只不过走了一下路。看你难为的样子，不做就不做呗。腹中儿也是生命。”
护工硬是不要钱，佟静硬是要塞给她。护工收了一百，不行，劝得没办法，最后护工收下了两百块，走了。
“大姐！”佟静突然叫道，是想把大姐喊回来，去做人流。可是走远的大姐没听见，佟静张开嘴要喊第二声，一犹豫，就没喊出声了。
“算了，人流不做。”佟静心想，“善良的大姐说得好，胎儿也是生命。”
佟静继续想道：“胎儿也是生命，无辜的生命。人人生而平等，未生也应平等。大人之过而扼杀胎儿，更大的罪过。”
佟静转而又想：“留住他，我得受罪……受罪就受罪，活该！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臭不要脸的，臭不要脸的！”佟静边骂边掴了自己两个耳光，打得脸儿火辣辣的，好痛。
打了之后想到：“这难道就是人性，就是人的动物属性吗？纯人性吗？和金振就不存在爱吗，不存在情吗？唉，想不明白。”
“是人性，还是水性？是情感的，还是肉体的？确确实实搞不清楚。当时为什么就那样身不由己呢？”佟静陷入自责之中。
“也许是有情感的。或者可以说情感的因素是无可否认的。可是，有情感能和他在一起吗？能与金振结婚吗？……方玲突然回来了呢？方玲现在可就是金振心尖上的肉啊……问题如此纠缠，好焦心啊……假如与金振结婚，那我还能放得下季春华吗？本来与季春华结为夫妻，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是自己最理想的婚姻。若不是医祸婚早结了，若不是去寻找金振的儿子婚也结了。何至于今天如此烦恼……现实偏偏是那样折腾人。唉！……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想它也没有用了，现在关键的是怎样面对未来。”佟静苦思不断，心乱如麻。
“……无论如何，不管怎样，不管怎样，无论如何，人流不做！”佟静自言自语，心思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
佟静铁定把孩子生下来。
把孩子生下来就更有她消受的了。
佟静站起身，走了走，又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久久的思索。
“孩子生下来，叫谁爸爸呢？叫季春华爸爸吗？季春华能接受吗？恐怕连与季春华结婚的可能都没有了……这肚子一天天的长大，大了，季春华看到了，他会怎样？他会说，‘哇我真伟大嘢，竟然能让心爱的佟静遥控怀孕嘢，竟然能够意念播种让佟静含苞抽穗嘢！’这是在说笑话，怎么可能呢！……季春华他因截肢而会百般迁就吗？他会说，‘我季某某一条腿配你佟静两条腿，我赚了。不管你的肚子什么隶属，不管我头上帽子什么颜色，我都愿意和你佟静结婚，我要的是你佟静的人。’这可能吗？季春华这汉子是这样的性格吗？怎么可能！……假若季春华真的这样，那我佟静会怎样？面对胸怀博大如海的季春华，我肯定会惭愧得要死，惭愧的苟且贪生。”
佟静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荒唐。
“孩子生下后叫金振爸爸吗？”佟静又问自己，“金振本来就是他爸爸，应该叫。可是，金振虽是往昔的梦中王子，但现实的百转千回，缘分的失却，他已经不是自己择偶的标本……不是择偶标本，难道是性的标本吗？荒唐，荒唐！……佟静啊，消受的时候到了。”
佟静越想越矛盾：“总不能一个女人两个老公吧！博爱吗？如此则多荒唐，多荒唐。”
痛苦的折腾还在继续。
佟静直想到天黑，也没有想出个结果来：“今天就不回季春华那儿了，下旅店。把问题想清楚了再说。”
佟静下了旅店，又在床上辗转反侧。
佟静似乎是在做梦。
恍惚中，季春华好像在说：“佟静，我不能与你结婚了，我这一条腿的人已经不配做你丈夫了，婚礼免了。”佟静自己好像在说：“不，不！我已经放不下你了，我离不开你了。”季春华又好像说：“佟静，你嫁给金振吧！你本来应该属于金振。”佟静又好像说：“不，那是过去，我现在应该嫁的是你。”佟静好像在摸着自己渐长渐大的肚子说：“可是，我怀着金振的孩子，怎么去嫁季春华呢？这样子能行吗？做季春华的妻子，我佟静已经不配。”
其实不是做梦，是在痛苦地挣扎，挣扎得大脑发胀。
“活该呀，佟静。”佟静对自己说。
佟静的心很乱，很烦，很痛。心在纠结，灵魂在受拷打。很晚很晚都无法入睡。
第二天，回到CD军区医院，季春华问：“你不是说回家看看吗？怎么转回了？”
“没有回去了，到都江堰转了一圈。”
“都江堰好玩吧，我也游玩过一次。”
“好玩。”佟静回答。
又是一天天的陪伴照护。同室病友都夸季春华的妻子美丽温柔贤惠。其实，他们是领了结婚证而没有举行婚礼的两个人，季春华是没有正式承认的。
一天在病室中，佟静的手机收到一张照片，是一个疯女人的照片，发照片的好心人说是在MOU市MOU街道拍到的。佟静定睛细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