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石鼓镇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这天地忽然就显得格外宁静,蝉声更热烈。慕云踪踩着破碎的石板路,再次来到陈家旧宅,看着这偌大的宅院,便能想象出它曾经的繁华和喧嚣。就像今日之前,他的身边曾有朋友,而眨眼之间便又只剩他一个,就像这大宅一般空旷寂寞。
慕云踪走了进去,走过一层层的院落,穿过草丛和树荫,这里除了草丛和树荫便还有空荡荡的屋子和一阵阵的蝉鸣。凉爽的风吹过,慕云踪有些失望,其实他并不知道他在渴望什么,只是有一些淡淡的落寞和一无所获的怅然。他来这里是希望再见到陈惊鸿吗?可是见到他又怎样,陈惊鸿是否去找那鬼面人理论了,他会不会有危险?也许这才是他想知道的,如果他能见到陈惊鸿便可以确定他的安危。
然而陈家旧宅并没有陈惊鸿的影子,小梅山脚下陈落霞的墓旁小屋也没有陈惊鸿。他在哪里?
事实上陈惊鸿确实是去找鬼面人,那是他的义父,从小就养他长大,又传他武艺。可是现在这个义父又要杀他,他不明白,既然是要杀他为何当初还要养他?
他不明白,所以他便去问,他问鬼面人:“你这样对我,视我为何物?养大了便杀,让我与猪有什么分别?”
鬼面人站在望云峰的断崖前,迎着山风,衣襟翻飞烈烈,看不出他面具下的表情。他的声音低沉,但却听得一阵寒意。他说:“你与猪自然不同,因为你与猪所存在的意义不同。”
陈惊鸿见鬼面人没有一点为自己辩驳的意思,那么也就是说他承认杀手是他所收买,杀他也是他的意思。不由的哈哈冷笑一声,这笑声中有悲哀更有凄凉,这么多年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活着。他以为他有个疼爱自己的义父,他可以健康的长大也能安静地学一身武功,然而事实上这个给与他一切的人,不过是把他当做玩物,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个人养他教他是有怎样的目的。
陈惊鸿:“意义,我还能有什么意义?你连为自己辩白都不屑,我在你的心里还有什么意义。”
鬼面人也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中多的是狂放和得意:“难道你的意义在于别人心中?”
陈惊鸿:“你,你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我真心过?”
鬼面人:“不,我是真心的,我一开始就是把你当做儿子养的,我从来都没有想把你怎么样。”
人到了一定的时候,特别是在揭开真相的时候就特别容易对过往的种种产生联想,甚至是幻想。陈惊鸿脑中忽然就涌现出了种种回忆。他质问鬼面人:“自小以来,我就在庄内一直不得外出,你从小就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太复杂,让我学好武功,你从小就告诉我只有学好武功才能出去才能与我的父母和妹妹团聚。你不知道,自从我知道我还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时,我有多么兴奋,我可以照着镜子去想象妹妹的模样,去想象我和妹妹一起给爹娘请安时他们惊喜的模样。现在想来,也许你一开始就有某种打算,可惜我不是你,猜不出你心中所想,真是悲哀。”说着说着,陈惊鸿的眼泪便流了下来,不知是为自己的可悲还是为妹妹和家人的凄惨。
鬼面人冷冷地道:“就是因为你对妹妹和家人的这种强烈感情让我有了灵感。你之所以会落得今日的地步,却不知都是你不知遮掩的思亲之情所致。”
陈惊鸿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对亲人的思念和向往会让他变成今天的样子,他恨恨地道:“杀人的灵感,为什么?”
鬼面人:“你若不是对家人和妹妹有着如此强烈的思念又怎会在得知他们死讯的时候有比思念更强烈的复仇之火。所以我给你三年时间去调查你的仇人,你真的以为一个从来不出庄院半步的少年,可以用三年时间调查出一桩江湖奇案?”
陈惊鸿:“难道是你在暗中助我?”
鬼面人哈哈一阵狂笑:“陈惊鸿啊陈惊鸿,到现在你还不敢面对我们之间这已经虚无的关系,我非是暗中助你,而是这本就是我的安排。若非如此,你既查不到灭门的仇人又怎会找上四大掌门,怎会搅起江湖波澜。”他狂傲地看着陈惊鸿,“从你妹妹落霞之死到陈家灭门,再到四大掌门,加上最后的杀手,都是我一手安排。如何,这可是一场好戏?”
哈哈哈哈,陈惊鸿一阵惨笑,凄厉如寒夜鬼哭。他单纯幼小的心思岂能想得透如此复杂的人心?“原来……原来……”他的喉咙似乎被一双手紧紧扼住,无法说出话来。他的头有些晕,脚下不稳,但他却努力站住,他不能倒下,他还要报仇,真正的报仇。
陈惊鸿忽然瞪大了眼睛,他的眼中血丝满布,手中挥起单刀,携带者重比泰山的仇恨,唰一下朝鬼面人当头劈来。
鬼面人见陈惊鸿突然发难,忙一边躲过,他冷哼一声:“能对付四名杀手的人,你确实学到了不凡的本领,但在我面前却无可奈何,你终究是我教出来的,。”
陈惊鸿声音嘶哑,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更疯狂和更猛烈地杀招回应。他才不管这些招式是谁教的,他只想用他的刀将眼前人劈死,砍死,他要用怒火把眼前人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