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暗中观察和揣测陈可栋已久,但没并有得自己想要的突破。这让春秀很是困惑和不安,她觉得自己的这种方法有点徒劳无功。一个人正在努力隐藏自己的人一旦发现自己不经意露出的破绽被人发现了,那么以后他要么遁形,要么更加小心翼翼地隐藏得更好,让人们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将他的破绽淡化和遗忘。
这正是目前陈可栋在做的。
而春秀她的那套暗中取证的方法已经不适合用在这样做的陈可栋身上了。于是,春秀想要改变一种方式来探察陈可栋,干脆就和他正面相交,进行明火侦察。
正在春秀设想好了一套探察方案要进行实施时,陈可栋收到了一封来信。
信是黄狼岭的一个小土匪送来的。
小土匪大摇大摆地来到文记米铺,乜着眼瞅了正在忙碌的刘云林好一会,然后大模大样地冲着正在柜台里算账收钱的陈可栋叫道:“陈可栋是你吗?”
“正是。”陈可栋正埋着头在拔弄算盘,闻言抬头,脸露惊诧。
“我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只是个瘦弱拉干的管事书生。”那小土匪自顾自说,根本没把陈可栋放在眼里。
“请问阁下有何见教?”陈可栋不卑不亢地问道。
“什么见教不见教的!我才懒得见你教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吗?”小土匪得意地问道。
“知道。”陈可栋答道,“你从门外来,”
小土匪被这句话噎了一下,翻了一下小白眼,说道:“跟你也说不上对劲的话。直白说吧,我从黄狼岭来,我们大当家瞧得起你,差我给你送信来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牛皮信来,随手朝陈可栋一扔,然后踏步而去。
陈可栋望着小土匪远去的背影,尽管善于克制的他表面上不露声色,但内心里却禁不住思潮翻腾。
他与黄狼岭大当家镇三江江自横素不相识,从未谋面,今天突然给他来信,这意味着什么?
一定与半年前他掌击马脸的事有关,那么果真如此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凶多吉少啊!
在沉思和犹疑中陈可栋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只见信中赫然写道:
文记米铺大管家陈可栋阁下:
见字即请带上刘云林速来松林渡。如能及时,尚可见到刘家妻女最后一面。
话不在多,有此足够。
白影拜上
信是白影写的,竟然用了镇三江江自横的名头送来,这绝对是因为半年前的事找上门来的。很有可能是白影养好伤后,得到了镇三江的许可,要对他和刘云林进行报复了。
来不及多想,陈可栋对刘云林喊道:”刘云林,快,跟我去松林渡!“
刘云林正在装米,闻听此言,不明就里,呆立不动。
来不及解释,陈可栋急切地说:”你家要出大事!快跟我走,路上再跟你细说!”
丢下手头的事务,不由分说,拉起刘云林,快步如飞往松林渡赶去。
这时侯,春秀正好来送茶,听到了这些话,丢下手中的茶壶,悄悄地跟在后面,也往松林渡赶去。
陈可栋和刘云林两人疾步如飞,春秀脚力不行,跟不上他们。好在她知道刘云林的家在什么地方,自己会去。
时近深秋。
黄昏时节,太阳即将没入西山,余辉如血,点点洒洒斜照着枫树镇。
一阵风起,一些枫叶飘离树枝,在斑驳的阳光中飞舞。小河的流水已经很小,但还是欢快地流着,时不时碰到一些阻挡的石头,溅出些许小小的浪花,在夕阳光线的穿透下,色泽变幻多姿。
风景很美,但陈可栋和刘云林根本无心欣赏这些。
路上陈可栋告诉了刘云林关于黄狼岭来信的内容,这使得刘云林十分担忧家人的安危。尽管有很多关于黄狼岭的土匪不抢掠贫苦百姓,不到万不得以的情况下不会杀人放火的传言,但土匪毕竟是土匪,他们的道义不可能持久不变。他们比常人有着更多的恩仇,也有着比常人更多的无谓与无忌。
两人终于来到了刘云林家的三间茅屋前。
茅屋的门紧闭着,没有烟,没有火,甚至看不到人。
一片寂静,异常的寂静。
这样的寂静没有让人感觉到安全和舒适,相反,令人紧张、窒息。
陈可栋和刘云林来到茅屋前的小小的院坪中,异样的感觉让他们感受到了异样的杀气。不由分说,本能的情况下,他俩立即背靠背,互成犄角之势,凝神聚气,神经紧绷,全力戒备,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
形容时间有这样的词: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还有这样形容时间的词:度日如年。
陈可栋和刘云林现在对于时间的感受是后者,每过去一分一秒都让他们觉得如过去一天一夜那样漫长。
没有响动,还是那样静谧。
流逝的时光让黄昏渐入黑夜。
还是有风,那么不经意的拂过,只是更凉,更冷。
春秀也赶过来了,她远远地看见了他们两人。她不想让他们发现她,便悄悄地躲进了树丛中,选好观察位置,暗中监视他们。
暮色已起,飞鸟归林,黑夜将至。
”两位受累,久等了!“有人打破寂静,开口说道。
接着,茅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翩翩地踱出一位白衣公子。
”在下白影,多蒙二位手下留情,这半年来,养伤之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二位,如今伤已养好,特此登门拜谢!“说着,双手一拱,竟然作了个揖。
”说的好,说的好!“有人拍着手掌从茅屋内缓步走出,长长的脸上一条刀疤格外醒目。
此人正是人称马脸的马颜。
”二位高人,一别半载,无以得见,甚是想念啊!“马脸也溜起文来,然后哈哈一笑。
”马脸,半年前文记米铺的交手,只是出于我们的职责。“陈可栋说道,“说一千道一万,我们本身往日并无过节。今日贵寨主相邀,不知有何贵干?“
”别叫我马脸,我叫马颜!“马脸冷冷地说道,”我的外号是我们道上人用的,你们不是这一路的。至于贵干不贵干的,白影跟你们说。”
”二位民间高手,武功绝伦,我家寨主得知,极是仰慕,特差我等,在此相侯,有请二位高手一叙!“白影说话不紧不慢,依然是文皱皱的。
”为何要到我家来?“刘云林再也忍不住,发话问道。
”因为你的一拳,我需要回复你一个道理。“白影阴沉沉地答道。
”什么道理?“刘云林从白影语气中感觉到了不妙和危险。
”请看!“白影往茅屋的木门一指,接着喝一声:”带出来!“
首先从屋内走出来的是刘云林的妻子凤美,她的双手被反绑着,口被一块黑布紧紧的塞满。看见刘云林,她本来流着泪的双眼里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她的目光被泪光所染,显得凄离、迷蒙、惊慌和恐惧。她想说话,可是嘴里被黑布塞满,发出的声音只是哼哼啊啊的,而且极为轻微。
她的身后,一位持刀的黑脸大汉紧紧跟随着。
在她的身后,依次走出了芸香、春香、秋香。她们的嘴里也被黑布紧紧的塞住,每个人的身后,同样跟着一个健壮的大汉。
还有永香。
永香还是个半岁多点的孩子,她当然不会自己走出来。她被一个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抱着,嘴里同样被布条塞着,不同的是,永香嘴里的布是一块比较干净的白布。
永香的脸憋的通红,也许是哭久了缘故,眼泪都哭干了。但还是在哭,脸部的神经扭曲着,嘴里发不出声来,显然是在干哭着。
”有事冲我来,别欺负妇女孩子!“刘云林看着这样的场景,惊怒交加。
”不敢!“白影嘻嘻一笑:”你是飞罗轮回拳的传人,我不是你的对手,只能来报复和欺负你的家人了!“
”小人,上次没打死你,这次你自己找上门来送死!”刘云林怒火中烧,再也不能忍受这种欺凌,双脚一蹬,身子跃起数米,空中双拳齐出,正是飞罗轮回拳中的一招“飞罗爆顶”,劈头盖脑直击白影。
白影双腿微曲,身体向后一仰,双脚接着一错,身子已横移数尺,刚好避开刘云林的雷霆一击。
刘云林身子落地,借势随形,如蛇缠棍,招式一变,拳风又起,左拳一招“地底轮回”击向白影裆部;右拳跟进,一招“飞罗响鼓”击向白影面部。
白影大惊,眼见无法躲开,情急之下,使了一招”鸡飞蛋滚“,身子往地上一坐,就势倒地滚开数尺。
但是,说是迟那时快,就在他的身子往地上一坐的一霎,刘云林的左拳已近他的裆部,饶是白影躲的飞快,但拳气已至,强劲的力道透进他的裆内,致使他在倒地滚开数尺的同时,嘴里发出了一声猛烈的惨叫。
幸好他躲过了刘云林击向他面部的那拳,否则,小命休矣!
但是,他裆部的裤子已经见血。
白影痛苦地惨叫,他的心里很清楚,上次刘云林差点要了他的命,而这次,刘云林却是真的要了他的命根子。
白影也真是狠,他忍住巨痛,冲看住凤美的黑脸大汉大吼一声:
”快给我杀了他的老婆!“
黑脸大汉闻言,毫不迟疑,举起手中大刀,直劈凤美脖颈。
刘云林大惊失色,飞身回救,可是离得太远,显然来不及了。
然而有人比他反应要快,行动更为疾速。只见一道黑影一闪,风驰电掣般扑向那黑脸大汉。
是陈可栋。
在身形一起的同时,陈可栋手捏掌式,要取黑脸大汉性命。
然而,黑脸大汉的身后突然飞出一人,在空中迎面与陈可栋对了一掌,阻住了陈可栋的去势。
同时,黑脸大汉已经手起刀落。
凤美的头飞出去了,脖腔里一股鲜血激射而出,喷溅一地。
刘云林此时刚刚赶到,搂住了还未倒下的没有了头颅的凤美的身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电光火石不足以形容这种快。
这样的快,令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