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老帽今儿这是吃了豹子胆儿了？”卫东边吼边往家俊家走。
“哥，他会来么？”“今儿由不得他，想来也得来，不想来还得来。”有志正拿着修理下来的花枝往水罐里泡，“给它点水分让它重生”有志自言自语道。
大门没关，卫东直接进来了，有志头也不抬的剪着花枝，“有志，怎么个意思？叫我来干啥？你们仨，快点装货给我送货。”卫东说完，三儿和铜梁刚子都不动，“说你们呢？”向东重复了一遍，没人挪脚。
“有志，今儿这是啥意思？叫我把店都关了怎么个意思？说吧！”卫东没好气的说。“事到如今，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有志这才张嘴。“卫东，坐下说，”有志说着坐到棋盘桌前。“我店都关着，有啥快放，”卫东粗话都出来了。
“之所以把你叫过来，是不想坏了老肖绸缎庄店里的生意。咱今儿说明白了你再回去开门不迟。”有志道。“行啊！跟我耍上心眼了。”卫东嘲讽道。
“心眼？谁跟谁耍心眼？店上生意刚火起来就把放毡子的地儿加放了毡架，好看上去都是毡子，连新库房里的货，我给你送了两千多张炕毡，七百多张花毡，三百来张彩毡，你总共给我结算了二百来张炕毡的钱，你知道俺收羊毛赊了老乡们多少钱吗？你知道俺们村的劳力们光着膀子甩着汗咋擀毡子的吗？你知道老乡们等着俺要回钱治病救命吗？说实话，要不是俺看在老掌柜的份上，俺能一直给你送毡子吗？卫东，诚信为本互惠互利老掌柜教过你吧？”别看有志平时没几句话，这真要说起来卫东连半句都还不上口。
“为了支持咱新店的买卖，俺乡亲们一个工赶出俩工的活，大伙儿指望着毡子卖了贴补贴补肚子贴补贴补补丁摞补丁的身上，他们有错吗？我看在老掌柜的份上，按最低的不能再低的价钱给你，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下压价钱，你的良心呢？？你配老掌柜给你挂上老肖绸缎庄的那块儿匾吗？老掌柜是咋样经营的，你又是咋经营的，你口口声声土老帽驴头的骂俺们，咋了，你家祖宗八辈哪个不是农民，哪个不是刨地的？”有志越说越亢奋。
“咱哥教训的真好，早该收拾这个王八羔子了。”顺子摁在铜梁耳朵上悄悄的说。
“老掌柜说所有做成事的人都是靠给他做事的人成就的，你呢？在你眼里给你做事的人就都是驴，都该给你受（方言：劳动的意思）死。你抽着烟卷玩着波斯猫把玩座钟俺没意见，可你不能拿着这么多老乡的血汗钱拿着这么些家户的救命钱玩啊！你三分之一的利润都来自俺们的毡子，要不是不想老掌柜寒心，你一张毡子都别想白从我这儿拿走。老掌柜病着，今儿我替他老人家来收拾你这自私自利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有志的话句句像鞭子抽在卫东脸上，卫东坐在石凳上半天没说话。
三儿在一旁肚里偷笑，“活该，早该有人收拾他了。有志哥要当这个掌柜的就好了。”
“铜梁和刚子是俺叫上给你免费帮忙的，原来就想让你念着我们的好，该结的账给我们算清了，俺们该供货供货，以后大伙儿就都是弟兄了，你多俩帮手买卖越做越好老掌柜也能省心，可事与愿违，你整天把人当牲口，把送货的当讨饭的，一块钱的布你按三块钱顶给俺们，那些盐，糖，你昧着良心的价顶给俺们啊！”
一时间卫东铁青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啊！原来精着呢！”卫东心里想。在他眼里的有志像重生了一回，原来看起来不吭不哈老实巴交的有志还有这么一手，着实让卫东吃惊不小，“哼！离了我你的毡子还能卖的出去？怕只能拿回去给土老帽们铺炕了吧？”终于反应了过来，卫东气急败坏地连说带吼。
“你的客户有哪些，多长时间要一回货，哪天往哪儿送，给，都在这儿了。”有志微笑着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张记录着店里客户的详细资料递给卫东：“如果俺想甩开你的话，如果不是看在老掌柜的面子上，今儿我就直接给客户送毡子了。”有志的话让卫东恍然大悟。
“现在就两条路，要么合作要么你走你的阳关道，俺过俺的独木桥。要合作，第一：价钱按刚开始咱定的价，你往外送的毡子早就涨了价了，俺只要刚开始的价。第二：今天开始现货现结，你也不差那几个钱，你马上就可以从这儿提货，咱的毡子保质保量按时给你供应。”
院子里变的出奇的安静，三个人站着，两个人坐着，没人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
“这样吧！”卫东终于脸红脖子粗的说话了，“我确实有我的不是，有志，说实在的，都不是旁人，俺舅跟你也是老交道了，咱生意毕竟还是要做下去的。”卫东的嚣张变成了低声违心的妥协。
“好吧！”
“哥，今儿真痛快呀！”铜梁和刚子赶着毛驴车和有志在回家的路上。
“哥咱们知道他们送货渠道了，就不应该和他再合作了，那不是白让他赚很多吗？”铜梁不解地问着。呵呵，有志笑着说：“知道售货渠道和能不能做的通是另一回事，这里面有很多的道道儿，棋得一步一步走，饭得一口一口吃，好日子马上就来了！”有志用道理安慰着铜梁刚子，心里却满是老掌柜的点点滴滴。
“啥？要发工资了？”“还是有志啊！”久旱逢甘霖，这一夜，青石村的人沸腾了。
“铜梁，跟我出去走两天。”“行嘞！”有志和铜梁整整用了五天时间拿着钱，拉着换来的布，煤油，盐等生活用品，把周围山里的把羊毛赊给他们的乡亲们的羊毛钱一一兑现，货按比市面低的价换给了大伙儿，拿到钱或货的喜悦深深的刺激着每一个山里人，大家养羊的积极性更高了。
“美珍，老掌柜咋样了？”有志再一次来到绸缎庄，“有志哥，俺爹他”美珍欲言又止，“老掌柜他咋了？”有志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遍，“俺爹他怕是不好，”“啥？”质有志吃一惊，“月仙他爹来看过了，说怕不好了，二哥给大哥拍了电报，大哥说过两天就回来把爹接到天津去，说去那儿的大医院看看。”“嗯！对，应该去大医院看看，那老掌柜自己知道吗？”“他自己不知道，只告诉他带他去那边检查检查，这不我们每天装没事的样子，你也别叫他看出来啊！”“美珍，这是咱店里给俺抵垫的羊毛钱，我先给一半，你收下。”“有志哥，不行，爹不让要。”“美珍，听俺的，去外边看病更是要花钱，你必须收下，本来就是俺该咱店里的”。
正说话间，有志看见后院人来人往的，“美珍，后院儿这是忙啥？”“给二哥准备婚事？”“婚事？和谁？”美珍猛然想起月仙看守正的眼神，“和月仙啊！娃儿都快生了。”“娃儿？”有志只觉得美珍的话有如五雷轰顶，扶着柜台站了好一阵子。
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一阵之后，有志把账给美珍结了，来到老掌柜屋里，“老掌柜，”“哎！有志来了？”“嗯！看见您气色好多了。”“嗯！多亏了你的蜜炒杏仁呢！咋样，县里最近毡子卖的好不？”“挺好”“有志啊！我也老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啥了？”“老掌柜，瞧您说的，等您好了好好帮我，我有老多事摸不着头脑，等您指教呢？”“有志，闯吧！识字的人只要肯闯都错不了。”“嗯！”
“我要当爷爷了，哈哈！”“恭喜老掌柜双喜临门！”“初六守正和月仙办事儿，你可得早会儿过来给我帮忙啊！”“中，俺早点来！......”
寒暄了一会儿，老掌柜的病情和月仙结婚的消息让有志无法再坐在那儿和老掌柜继续家长里短了，骑着车往回走，一切觉得都像做梦一样，月仙和守正都有娃儿了，也顾不上看路上的小石子和坑坑洼洼了，自行车在土路上颠簸着回家了。
傍晚时分，有志拿了老曾一杆旱烟袋和一包烟叶坐在大坡头上平生第一次“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浓烈的烟味呛得他满眼是泪，从第一次看见月仙到那天在河边的情景，他觉得一切太美了，看见月仙是一种享受，在她家巷子口的等待也是一种享受，“幸亏有月仙，不然心里去哪儿有那种美好的感觉呢？”他心里想，又忍不住想起了冬梅结婚那天，想起了曾经的好兄弟二虎，“二虎，我还不如你呢！”有志自言自语道。
“爹，和你商量点事儿。”“说吧！”“我想去市里走几天。”“去市里？”“嗯！”“去市里干啥？”“准备把毡子卖到市里。”“往市里卖？”“对，老掌柜带我去过市里，市里的买卖不赖，我准备去瞧瞧！”“就你自个儿去？”“我准备带铜梁刚子和俊明去，顺带再添两匹好马两辆马车，给金旺叔留一辆往县里给卫东送货，两辆专门跑市里。”
“你都想好了？”“我在去市里找卫东之前就想好了。”有志无比淡定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