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透下的光线,穿过繁茂的枝叶,洒在岳守成与沐剑辰师徒两人的身上。沐剑辰站在岳守成的面前,无地自容,半晌才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岳守成看着他,只见这个小徒弟原本苍白的脸上此刻却突然有些血色,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沐剑辰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但心里深处的秘密突然被自己一向最敬畏的人识破,那份惊惶感觉到现在也未消退。
岳守成站在那里,负手而立,半晌没有说话。沐剑辰垂头站在他的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好一会,岳守成才缓缓道:“如此说来,当日私传太极玄清道法诀给你的,也是珊儿了?”
沐剑辰心里又是一跳,但事关岳芷珊,他立刻头脑就清楚多了,急道:“师父,那不关师姐的事,是我,是我求师姐传授于我的……”
岳守成转过身来,盯着沐剑辰一看,沐剑辰的声音立刻就小了下来,知道自己再怎么说,只怕也瞒不过这位师父了。
树林中,师徒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沐剑辰垂下头来,心乱如麻。便在这时,他听到了岳守成的声音:“老六。”
沐剑辰心头一跳,抬头应道:“师父。”
岳守成看着他,道:“你入我门下,也快五年了吧?”
沐剑辰低声道:“是。”
岳守成淡淡道:“当日我收你入门时,其实并未看好你的资质,你能有今日的成就,实在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沐剑辰身子一动,但深心处,却不知怎么,隐隐有微微的喜悦。
岳守成继续道:“至于你私恋珊儿的事情……”
沐剑辰心里一急,道:“师父,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
岳守成却瞪了他一眼,道:“我说你错了吗?”
沐剑辰一下子张大了嘴,这一下真的被岳守成吓到了。
岳守成哼了一声,道:“你年纪正当少年,又不是普济寺那些和尚,加上自小与珊儿一起长大,有些喜欢她,又有什么奇怪了?你当你师父这些年是白活的吗?连这一点都想不清楚?”
沐剑辰低下头来,忽然间眼眶一热。这世间所有温暖的话语加起来,在他心中,只怕也比不上岳守成冷言冷语的这几句话。
只是岳守成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如今事情已然不一样了,我也看得出来,珊儿只怕是真心喜欢那个袁昊。至于你嘛?怕她只是拿你当弟弟看,你知道吗?”
沐剑辰点头,但眼光却一直盯着脚下,低声道:“是,师父。”
岳守成缓缓道:“我往日反对珊儿与袁昊往来,倒不是因为袁昊本人,而是因为……”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眉头皱起,便转过了话题:“说实在话,虽然你在道法上的进境比我料想的要快,但比起袁昊,还是相差许多。”
岳守成深深看了沐剑辰一眼,缓缓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沐剑辰紧紧咬着唇,半晌才道:“是,我明白的,师父。”
岳守成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算了。”
沐剑辰感觉到师父那宽厚而温暖的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心头一热,重重点头。
岳守成看了他一会,道:“那我们回去吧!”
说完,他向着来路走回去。
沐剑辰抬起头来,向着头顶上方,深深呼吸,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双手。
只是,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迷惘,却总牵挂在他的心头。
他苦笑一声,振作精神,也跟了上去。
他们二人走回山腰上那一排山洞处时,各派人头耸动,大都已经起来了。岳芷珊等人更是就站在洞口,脸上有焦急之色,四处张望着,显然很是担心。
沐剑辰远远看到,心中一痛,低下了头。
一看到岳守成与沐剑辰二人回来,岳芷珊便跑了过来,什么也不说,先上下打量了沐剑辰一番,确定他不曾受到岳守成的“虐待”之后,才轻声道:“剑辰,这一大早的,你和我爹去哪里了?”
沐剑辰见她满脸关切,一双明眸只望在自己身上,心里又是莫名的一痛,但面上却强做出一副笑脸,道:“没事的,师父带我出去走了走,教诲了我几句,现在已经原谅我了。”
岳守成走在前头,似是听到了这小徒弟的话,哼了一声,也不见他什么神色,慢慢走了回去。望见妻子苏茹站在洞口,正看着他轻轻微笑,他不禁脸上神色一窒,白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就走了进去。
到此,这一场小小的风波,也算是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沐剑辰便日夜和分别许久的师兄们在一起。他从小便是在各位师兄的注视下长大的,如今回来,大是亲切。而郝大仁心胸开阔,也不曾把那日沐剑辰的无礼记在心上,加上苏茹私下也曾经与他隐约提了几句,他便也是了然于胸,反而是更加疼爱这位小师弟了。
这一次到紫流山上来的正道中人,自然是以“琼天派”、“普济寺”和“华西派”三大派为首,但其他规模较小的正道门派也有不少。
其中多有沐剑辰闻所未闻的,想必都是为了正道公理,要与魔教余孽势不两立。
至于在三大派之中,这一次除了琼天派来了青松道人和岳守成,其余两派却并未有长老一辈的人前来,所以无形之中,凡事便由琼天派为首。
如此过了三日,沐剑辰在这紫流山上,居然陆续见到了几个熟人。
其中有华西派的李哲、唐雨柔也在隔日来到了紫流山;稍后,他又看到温子然。
沐剑辰颇为高兴地上去打了个招呼。温子然一见是他,神情也大是兴奋,说了几句,便要介绍师父与他认识,说着转身向那位正和明空说话的老者道:“师父,这位就是我向你提起的那位琼天派的沐兄弟了。”
转眼间沐剑辰已来到紫流山上半个月了,这段时间里,正道之士与魔教中人依然对峙,双方在日间多有相遇时候,不时便有斗法。但令正道中人迷惑的是,魔教中人却似乎不愿恋战,往往斗法斗了数个回合,便虚晃一枪遁走。
往日里是听说魔教要在此荒僻之地聚会,想来多半是商量些毒计欲祸害天下,所以正道之士才欲来除魔。不料这时看了,却又不像。
若说是与正道为敌,便应当出来决战才是;若是听说了正道中竟有了两位琼天派首座人物,怕自己实力不够,那也该主动退去。
偏偏魔教中人战又不战,退又不肯退。紫流山地势又大,在空中目标明显,但若要深入下去寻找魔教中人的老巢,还当真不易。这一拖,时日便延宕下来了。正道中人纷纷猜测,魔教余孽究竟想要在这个荒僻之极的岛上做什么?
沐剑辰这些日子来,也跟着师父师兄在紫流山上搜索魔教中人。
但他私下里,却另有一处担心,便是害怕万一碰上妙菱,那该如何是好?
不过说也奇怪,明明妙菱也来到了紫流山这处海岛,但从那一个风雨之夜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魔教中其他人,包括沐剑辰认识的年老大、野狗道人等人,出现的十分频繁,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东西似的。
青松道人与岳守成都是数百年的修行,碰到这种事情,也感觉有些棘手。这一日入夜,他二人便叫上普济寺与华西派的人,聚在一起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