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慢慢散去，一具干枯的躯体倒下，再无气息，已然身陨。
再看中年人，皮膜都已经焦裂，躯干萎缩，犹如被烈火熏烤，一眼看上去非常触目惊心。
大藏宫境界，一道修真门槛，统论起来，足有两三成的修士都被困在这一境界之下，这天下高手虽然无穷不尽，但若按照比例，底层修士数量超出藏宫以上境界的修士太多太多。
可是就这么阴沟里翻船，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给打败了，身死道消。他是死不瞑目的，但一双眼球也被黑气给侵蚀得皱缩，脱落下去，身体支离破碎，几乎要随风消散了，可谓下场凄惨。
但又怨得了谁？为了所谓的法门和造化，他平白招惹牛童，不，应该是倚仗自己大藏宫的修为肆意欺凌牛童，榨取利益，没想到牛童竟然引动了一股秘力，化险为夷，反而击灭了他，这也算是咎由自取，自尝恶果。
不过大藏宫境界的威势可见一斑，牛童足足引动了两股神秘力量，还是非常棘手，经过重重意外才击败，现在他自身也出现了大问题。
“啊！”
牛童捂着眉心，一滴滴血珠顺着指缝流了下来，那里一片殷红，被银针刺穿，幸好被黑雾阻碍，威力锐减，没有完全到达最重要的区域，但还是穿透了眉骨，伤到了一些本源。
眉心处，乃是灵墟之地，精神寄存之所，是人体最重要的区域，虽然现在牛童并未开发这里，形成元神，但潜藏的精神层面依旧被银针刺透。
他感到大脑震荡，眼前乌黑，意识一阵模糊，这可和肉体上的伤痕不同，不是随便就能医治的，不到一定境界，精神之伤只会愈来愈恶化，不能自行好转。
他身上的黑气逐渐退散，慢慢返回到腹部空洞处。
“啪”一声，牛童站立不稳，当即跌倒在地上，这不仅仅是精神不稳定的原因，黑暗褪去，他的肉体失去了秘力，也完全支撑不住了。
现在他的精神、肉体，全部都受到了重创，双祸临头，牛童渐渐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好，情况太糟糕了。”白蛋看出了牛童的现状，“开光之力，还有黑暗之力，都远远超出牛童的极限，让他的身体产生重荷，开始崩溃，更重要的是眉心受创……”
它眼神一凝，做出了一个决断。
“我要死了……”
牛童四肢无力地仰倒在地上，肉身瓦解，精神溃散，真正到了死亡的边界。
“嗤！”
一片神辉铺洒而来，包裹住牛童整个身躯，接着一道灵光“唰”一声进入他的眉心，弥补着那里的伤痕。
牛童惊觉，浑身暖洋洋，心神温和，不适的症状全都消失，他震惊地睁开眼睛，看向一旁。
白蛋的蛋壳全部破裂了，本来只是被中年人洞穿了一处地方，现在它自行选择毁掉，从蛋体里面冲出了无尽的灵气，全部扑在了牛童的身上，滋润着每一处。
牛童呆呆地望着，一道道灵气过后，蛋壳破裂的地方现出一个流转光辉的神胎，散发着神圣、高洁的气息，让这片天地都震鸣，发出乐音，像是在赞颂、讴歌这一古老的种族。
随即神胎融化了，汇聚成为一股股光流，向牛童身上汇集。
牛童看出了白蛋的意图，他叫道：“不！这可是你涅槃多年后的胎体，怎么能为了救我而牺牲自己！”
但他阻止不了，神胎所蕴含的精华无数，全部化为最纯粹的灵气，冲进其身体里，在皮膜、筋骨处流转，焕发光芒。
牛童的身体在以肉眼的速度好转，刹那间焕然一新，皮膜紧实，腹部的伤口也愈合，每一寸血肉都散发着光辉，比先前强了许多！
他的眉心也愈合了，被白蛋的一道元神之光弥补了精神创伤。
原地，一个白色的小鸟虚弱地扇腾着翅膀，萎靡不振。它空留这道元神，孕育出的肉体精华全被牛童给吸收了。
“也算是命数。”它叹气，失去了肉体支撑，白鸟愈发虚幻，渐渐消散。
“决不可这样，否则我一生都不得安宁！”牛童状欲狂，白蛋对他的付出太大，神胎化成肉身精华被他吸收，连元神都分离了一部分，滋养了牛童受创的精神，可以说，它把所有都献给了牛童！
“别激动，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我先前被那个人击破了神胎，涅槃已经算是失败了，现在不过是更果断一些，抛弃所有，正好用来救助你。”白鸟声音很平静，也很决绝。
牛童抱头，男儿有泪不轻弹，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痛，他都未掉过一滴泪水，现在却心绪涌动，他想仰天痛哭！
“不要为我伤心，”白鸟变得透明起来，声音也小了很多，“你的身体里永远流淌有我的一部分，我是不会消散的。”
“空和真人和黄狗道人都离我而去了，你也要抛弃我吗？”牛童热泪长流，虽然身体和精神都被滋养，强大超乎从前，可他却感到一阵虚弱，一阵疲惫。
“不要！”
随着牛童的一声嘶吼，小白鸟消散，仅存的元神精华化作光雨，打在牛童眉心上，最后时刻还成全了他一番。
牛童颓然地仰倒，平日间他和白蛋多有吵闹，但铁的友谊早已建立在彼此心中，如今让他怎能不恸。
远处，硝烟弥漫，焦土一片，天空阴沉，万物皆颓。
牛童面目呆滞，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他茫然失措，身边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无依无靠，茕茕孑立。
“好了、好了，别做出那种可怜的样子了，我不装了……”
一道声音蓦地响起，却在牛童心中激起千层浪涛，掀来万卷狂风。
“白蛋？”
牛童浑身一震，眼睛瞪大，左顾右盼，可是没发现一道身影。
“我没死，活得好好的，就是换了一个形式而已，刚才是逗你的！”声音大大咧咧，在牛童脑海中响起。
“你在哪？”牛童喃喃，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肉身的确消散了，我现在的元神寄托在你的眉心处。”
牛童一惊，他心神一沉，进入内观的境界，这是他六岁时就开启的一个奇异能力。
精神凝结，集中在眉心的地方，牛童一下子傻眼了，那里灰蒙蒙一片，一只小白鸟在翩翩起舞，看样子很轻松自在。
“这里也还不错了，没有被开发，是一处天然的精神宝地。”白鸟评价着周围的环境，丝毫没有失去肉身的沮丧。
“你……你……”牛童有些语无伦次，刚才他还真情流露，仰天流涕，没想到白鸟就在他的眉心内四处蹦跶着。
“元神是可以寄托的。你的眉心处，和那个用界银制成的手环，都可以作为我的暂存之所，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这里，处于人体的一个秘境，容易汇聚天地灵气，也可以通过你的眼耳口鼻观察外界。”白蛋解释。
牛童半天没有言语，虽然白蛋刚才故作轻松，说在逗他，但是牛童明白，若不是为了救他，绝沦落不到这般地步。
“好了，这也没什么。说实话，我的涅槃一开始就有问题，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实力都增长缓慢，早就想重新超脱了，正好这是一个机会，我们算是互补了。”白蛋显得满不在乎。
“日后，我一定为你重铸新身！”牛童声音铿锵，掷地有声，如今还能说什么，他只能把这份如山岳般沉重的恩情深深印在心里，待到来日涌泉报之。
“这个先不论，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拥有黑暗之力？！”白蛋突然正色道。
牛童一怔，低头沉思：“我也不知道，腹部被捅之后，感觉自己被扣上了枷锁，意识很模糊，不能控制身体，只有一股杀意在支配着我，当那中年人说起风村时，我像是被刺激到，意识又回来了，但也只能勉强保持神智，最后精神受创，我又恢复了平常。”
“不可思议……你以前接触过有关黑暗属性的东西吗？”
“从来没有。”牛童回想一番，很确定地摇了摇头。
“空和真人和金犼也从未提及，为何如此？”白蛋愈发疑惑，它曾是一代高手，阅历无数，此际也很茫然。
“会不会是我体质的原因，当初我观察法藏地时，就感觉很诡异，心神都要沉入进去。”
白蛋思忖：“道缺之体，有很多传说，但也从未闻过会发生这种事情，本来就与黑暗无关。”
“无论如何，应该都是因为法藏地受创所致，你要小心保护那里了，刚才虽然很强大，但黑暗之力弑人也弑自己！最好永远都不要沾染！”没有得到结论，白蛋只能严肃告诫。
牛童认真点头。黑暗之力涌动时，他心神都沉浸在一股杀意与冷漠中，犹如死神附体，毫无情感，现在想想，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
“去搜刮搜刮那个人，刚才对决时拿出不少法宝，身份地位应该不低，看看还能剩下什么好东西。”白蛋又发扬起自己俯拾仰取的朴素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