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教室的时候人不是很多,秦倾稍感意外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6点40分“。
比想象中还要早一些。
“今天这么早。”
一个平和的声音从前排传来,秦倾随声看去,视野中出现吴方俊那张温和文文静的脸。
点点头算作回应。秦倾走到他身后的位子坐下,说:”只比平时早几分钟而已。“
”
不要小看这几分钟哦,转瞬即逝的灵感往往都是在不经意的一分钟诞生的。“吴方俊话说
得圆润。转过身来递给秦倾一张试卷。
“昨天那道题解出来了”吴方俊一首把卷子递到秦倾课桌上,一手握着笔支在自己的课桌
上。转着笔尖。
“昨天哪道题?”看着吴方俊递来的试卷,秦倾眨眨眼,疑声嘀咕一声,似对吴方俊说的“题
目”没什么印象。但下一秒,秦倾忽然间眼前一亮,脸上的惊讶又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吴方俊说他解决
难题时的惊奇。她随即放下书包,从桌上拿起试卷,“是昨天那道数学题吗?”
“嗯。没错就是它了。”转过身来吴方俊笑着点点头。
把吴方俊的试卷拿在手上,秦倾沿着昨天的记忆仔细的看着吴方俊的卷子。端详了好一会,秦
倾才把卷子放下,略带感慨地说:“原来是这样,昨天脑袋钻进死角里,一直都没有转过来——
你也真的聪明呢!能想到这样的解题方法。”
“没什么,只是一下子想到了。”吴方俊轻轻摇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仿佛被人赞美所得
到的快乐远不及自己解决难题得到的快乐。拿回秦倾递还的试卷,吴方俊说:“我也是无意间想到的
,托那几分钟的福——哦,对了。”正说着,吴方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看他仓促的样子,仿
佛这才想起自己本来要说的正事。
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吴方俊道:“说好今天给你的,带来了。”吴方俊说着,把他手
里的笔记本递给秦倾面前。
很小的一件事,源自秦倾昨天无意间说起她没有整理物理的复习资料,而听到此话的吴方俊便
说他可以把自己的借给她。
但整理复习手册终归是一件麻烦事,况且少有人会把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大方地送与他人鉴赏。
尤其毕业班的学生而言,把复习手册如此重要的东西送人,便如考试时把答案给人一样。
非至亲不可信,何况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对手。
但吴方俊坦言说什么关系。
秦倾却坚持把自己的英语笔记本递给吴方俊看,作为交换。
话说时,吴方俊一把一个黑白间半的笔记本递到秦倾面前。
秦倾垂目看了一眼,只见它的封面光洁如新,连翻页的地方都看不出明显的折痕,显示出主人对它爱
护有加
一时间,那份受人恩惠的感觉越加明显。
吴方俊递来的记事本留在半空,秦倾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而是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同样精致的笔记
本后才用交换的方式从吴方俊手里接过他的笔记。
吴方俊的笔记本表面崭新光洁,称得上精致。但秦倾的笔记本说“精致”便是美化了。因为秦倾交换给吴方俊的笔记本自己常常翻看,翻页的地方已有些折旧。
所以秦倾交换本子的动作也显得很不自然。
看吴方俊接过笔记本正要打开来看,秦倾心里的窘迫变紧张其后,脱口而出:“我这个学期的英语课都是用这个笔记本。上面的笔记很多都是直接写上去的。没整理过,也有点旧。”
交换过后,吴方俊正要转过身去看书,但秦倾的声音让他转身的动作转到一半停住。僵直的身体在空
中顿了半秒,他复而又转身回来,略显局促的解释说:“没关系的,我的也不算很新。”
吴方俊说话时,秦倾正低着头打量吴方俊的笔记本,没有看到他脸上奇怪的表情转变。只看着吴方俊的笔记本光洁如新,翻页时甚至得闻到夹生的纸张的味道。
“比我的好多了。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秦倾说话的声音细致甜美,却不会让人有腻味的感觉。尤其是她那双美丽无瑕的眼睛,让人看了遍会心生宁静。只需看一眼你就会知道,那双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吴方俊能读懂这份宁静。他看着秦倾缓缓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几页,秦倾脸上淡淡的笑容转换成出乎意料的喜悦,“说真的,你的笔记记得很好,类别分的比较详细。”
“还好,我习惯以我自己限定的特征来区分,但不知道分的对不对,所以类别分的比较多。”因为一直关注着说话的人,所以吴方俊说话的声音与秦倾的声音贴合的很好。
“不仅如此,还标明了相关提的题号、页码,还有许多注释……”秦倾继续翻看着,一边大致的看,
一边自顾自地地说。渐渐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沉船坠入海水般慢慢下降。画到此处,便消失不见了。
等了一会,仍然么有声音。吴方俊察觉到异样的时候,秦倾那份沉船的沉默已经沉入水底了。吴方
俊歪着头,试图把秦倾的表情看得清楚些。但不管他怎么看,都只看得到秦倾一脸沉寂的样子。
“怎么了?”吴方俊稍显有些紧张,忙问:“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不是不好……”他开口了,慢慢抬起头。忐忑中,吴方俊忽然看见秦倾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那笑似被人从雪下无意挖出的小花,在辽远的的寒冷中飘荡着一股悠远而宁静的美韵。迎上秦倾美丽的眸子,看到得到她眼睛里透出追忆的往昔的轻柔的光。
“吴方俊,这份笔记是不是你重新整理,又抄了一遍”停顿了一会,她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忽然被秦倾识破,吴方俊颇感诧异。磕磕绊绊的把声音拆开,吴方俊说话地语气显得很不自然。
“因为——我猜的。”
“因为“之后,秦倾突然止住没有说下去,只用嘴角一弯很甜的含笑地盖去了。但吴方俊没有注意这些,只是被秦倾识破,跟着笑起来时有些难为情。
直白的说总有点羞于承认。笑时吴方俊悄然转身直坐,效果后不好意思直面秦倾说话,只从前往后微微侧着头说:“我以为你从没看过我的笔记,看不出来——被你看穿了。”
“我也只是瞎猜而已,是你太不坚定了”秦倾带着笑说。
“是吗?那下次我一定注意——你别怪我。”
“你写的那么好,我的笔记就显得很乱了,应该你别嫌弃才对。”
“那我们扯平了。”
“好,扯平了。”
时间在开玩笑中流走。7点整,晨读时间以至,来到教室的同学越来越多,切切的读书声也越来越
密。
教室内的空间在轻细的读书声中慢慢归于另一种平静。
目送吴方俊转身,秦倾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
他的内心和紧锁在心底的那个难忘的的身影,也随着垂目的动作,渐渐的变得清晰。
下一秒,心中的落寞便不再被压抑,任晨光一分一寸的把它写在脸上。
为什么你知道是重新超过一份的呢?
因为曾经有个人就是这样做的。两年内,连秦倾都忘了有多少本。
那时自己真的很笨,任张程怎么教都教不会,最后张程把她的笔记本送给秦倾,说:“这个你拿去,里面有我总结的一些解体的方法呀、思路呀什么的,你好好看一看,会有帮助的。”
第一次看到张程的笔记本。
里面有详细的分类,难易的注明,相关知识点的注释,和一些她自己编的题目。
最有趣的就是她编的习题前,从易到难标明的图标。
最简单的题目前面画的是头猪,意思是,“这都写不出来就是太笨了”。中等题目画的是爱心,解释是,“做出来值得鼓励”。最难的题目前画的是骷髅头,张程的解释说:“这可是禁区哦,没把我不要尝试。我是不会救你的——当然了,如果你能成功的解出来的话,那你就可以把它整本丢掉。”
有一段时间秦倾竟然真的没有察觉,还以为那是他本来的笔记。
直到有一天。
秦倾发现那个独自忙碌的背影。
你在写什么?”秦倾捏着步子悄然走进张程家。走到她身后。
“我在画猪头”张程似乎早就察觉到了女孩子自以为隐秘的行踪,大大方方的转过头,笑着回答到,一点儿也不显得惊讶。
男孩说话的神态一如既往地怡然。秦倾看向男孩的目光也一如既往地纯净、娴静。只是年轻的生命美丽如诗,让人惊讶过后心中还留有感动。就像脱开了闸门的清泉一样,欢快地流淌。
“这些……这些都是你后来抄上去的?”秦倾看着桌面上一新一旧两个笔记本,旧的是张程原来的笔记,新的本子是她重新抄过了一份的。
他竟然把笔记重新抄了一份。
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的写,加上稍事的整理,新抄的一份比自己从前的笔记还要好。
她却像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似的,笑着说:“是我抄上去的。不过你不要太感动,这些都只是我的爱好而已。”圆珠笔在指尖旋转,张程转身说话的语气也透着旋转式的轻快。
“你不是只爱好纯音乐吗?……什么时候爱好写字了?”拿起重写的新本子看了看,秦倾问
话时心中隐隐发颤。
“发现多了一个。不过不是写字,而是画画。”张程拿起她新抄好的笔记本,指着上面的爱心,面带微笑。
依稀能看见记忆中他笑得很得意的样子。
秦倾握着手中黑白相间的笔记本,呆呆的出神,似回忆,又似在侧耳倾听。
“不要太感动哦,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爱好而已。”
想着,他的嘴角也舒张开,顺着阳光、也是记忆的方向,画出一道美丽的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