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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夜色下(上)

山林中的山很多,就像是树林里的树一样多。可是山再多,引领风骚的仍然是那几座而已。月隐派是打算派弟子前去小桥村的,可是七峰之上那么多人,一时间很难有合适的人选。

几座山峰上的首座聚在月隐峰上。一时间难以拿出一个万全之策来。慧心师太不说话,冷冷的表情映在几个师兄弟的眼里,明摆着一副不要问我的神情。虽说是修行了几百年的时光,呆呆的表情早已不该出现在她的脸上。而此时,慧心师太就是在呆呆的看着最后的那一张太师椅。空荡荡的,很是有些孤单。这种感觉是在椅子上,也是在兰质蕙心上。

那件事之后,七峰和独秀就分开了。甚至现在的门人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独秀峰这个名字。“七峰独秀”不是在褒奖七峰的功绩,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月隐山林中有八座山峰。

那一峰虽然被忘了,可是很多人都记得。比如在场的每一个人,或者可以说整个修行世界里的整整一代人都印象深刻。因为某些原因,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选择了闭嘴。如今的一代,只有极少的一些人知道那件事情,都是每个门派的核心人物。长辈们选择告诉他们这件事情,唯一的一个目的就是让他们小心些,不要去惹事。

烈阳性格火爆,一屁股坐在一椅子上耍起了无赖:“你们爱谁谁,我的那帮小崽子功力不深,免得出去丢人现眼···反正我是看不惯天一那帮家伙的。诶!不然就让那峰的小孩儿去吧。哈哈哈···”

几人一听这么明显的逃避责任,这老小子脸皮怎么这么厚,亏得他说的出口。听到后一句的时候,大家难得的点点头。天一是为道一上人所创,来由甚大。很多资源都是把持不放,很是让人揪心。之余最后半句一出口,烈阳真人自己也是暗自懊悔,慧心师太美目一瞥。不待众人说话。

“诸位师兄,小妹身体不适。先告退了。那一峰的人,最好不要动心思去想。哼···”

突然的一阵冷场,随机又是热闹起来。

“猪脑袋!”

“就是···”

“就是···”

大家一阵附和,突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如果,真的可以请到那一峰的话···”

掌教一阳真人断喝到:“休要再提!”

流云真人听到这里有些不自然了,烈阳这老小子果然是粗中有细啊。

忘峰上,云影看着那般无赖的大师兄,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笑而不语。红袖坐在旁边嘟着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一只红色的小鸟飞进了亭阁内,叽叽喳喳的叫唤了几声。

“大师兄···”

“你看着办吧···这种事情也问我?”

“师姐你看他···哼···”红袖走到大师兄的面前冲着他的脸又是重重的一哼,方才满意的离开。

“哼这一下,心里就舒服了?”大师兄摸摸了脑袋,很是疑惑的说道。大师兄不懂,很有可能红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哼一下,就舒服了。

忘峰是被遗忘的那一峰。山上除了大师兄经常呆在山坳处的亭阁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残破了很久无人修葺的一样。而那处亭阁,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利青锋在各峰走动,很是抱怨。所以他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山坳处的亭阁,三师姐的房间,然后就是四师姐的房间。

看着忘峰大殿上那些蒙尘的神像,流川心里很是有些奇怪,隐约间有点鄙夷。同样是月隐山门,差距怎么就这么大。走在去内殿的道路上,流川很想转身离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道边野草丛生,有的甚至从石板间生长出来。殿门斑驳,很是有一种凋落颓败的味道。前头引路的驼背老者,右脚还有些跛,声音沙哑,交流基本上是用手比划的。这些全然不像是月隐峰上,朱红的门,神像光亮,守门的都是法力高强的师兄。流川心里微微一叹,这样子怎么会不被别人遗忘呢?

流川所想是因其所见,浑然忘记了此番前来的目的。低着头,皱着眉,完全陷入了回去了该如何如何和师父说的情景之中。不经意间,他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就停了下来。他没有看着前面的引路人,却是跟着引路人在走。而现在他停了下来,自然是因为引路人没有引路。抬头看的时候,他没有发现什么引路人、那个驼背老翁,但是有一股气息凭空出现在院落里。

流川一阵警觉,顺着那种感觉看去时,耳边响起了一声甜腻的嘲弄:“就这样的本事还敢到忘峰上来?哼,真是不知所谓啊。”没有看到声音的主人,不知怎么的,流川心里一阵的焦灼,如果这里是在月隐峰,恐怕已经是不顾形象的四顾寻找了。

引路人又出现了,不是出现在视野里,是出现在感知之中。看向那里的时候,引路人便映在了眼睛里,但他的身影不断地缩小,旁边那个身穿宫装的女子逐渐的放大,好像是近在眼前一样的清晰。

明眸皓齿,发髻一半盘在头上,一半梳在脑后,另有长发顺着肩膀垂在胸前,堪堪遮着因为着宫装而露出来的圆润肩头、还有那···那胸口处的雪白肌肤。流川不敢在看下去,眼睛好像又很舍不得,不远移开视线。

红袖没有看见他的模样,对着身边的驼背老翁娇嗔道:“花伯,你怎么把外人带进来了,我还在和大师兄说话聊天了呢。”还未说话的时候,她的两只手已经紧紧的箍住花伯的手臂,轻轻的摇了起来。花伯一阵左摇右晃,伸出苦老的手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比划着,比划完就点了点红袖的鼻子,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一瘸一拐的走开了。

“花伯,大师兄说明明早找你喝茶呢!记得来啊。”红袖看着花伯的背影撒娇似的喊了一声。花伯听后仿佛摇的更厉害了,像是喝酒美酒一样。

看着那件明艳的宫装,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流川有些不能自拔。比上一次看见师父的那把仙剑更让人心潮澎湃。声音甜腻,宛若黄莺,恰到好处。

流川站在远处,看着美人的背影,真切的忘了此次的目的了。

“你···干什么的?”红袖送走了花伯,一转身的时间,声音也是变了一个模样。冰冷的冻结了他的心。

“我···我是,我是月隐峰的首徒流川。”流川不知怎么的,竟然说不好一句完整的话。

“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这些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没有关系吗?流川心里生出一些曾为有过的情绪。以往的光鲜亮丽显得那么苍白。

“喂,有事就说,没事就请下山吧。我们峰很破很旧,省的脏了你的鞋。”红袖双手胸前抱起,一身市井的泼妇气质。

“噢···哦,奉掌教之命,想请忘峰利青锋师弟一起下山游历。”

“没空···等你们想起来忘峰的名字的时候,再来吧。”红袖说完,一个转身,人就不见了。

流川立在原处,有些落魄。一个人孤单的站在空荡荡的院落里,就像是被丢在了一个被遗忘的世界里。

※※※

利青锋躲在树后,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旧衣服,还有一块遮住脸的破布。小桥村的范围内早已经是一片狼藉,利青锋知道那时候有人在这里打架,其中一方还是求魔者。可他没有见过,那时候他正在被别人打。小桥村的那座桥早已经消失了,那条河依稀能够辨认出来,那么桥边的树呢?那个位置大概是在水家人的阵法之中。

唉,命苦啊。哪像师兄师姐他们躺在椅子上,一口一块糕点的吃着,顺便拌拌嘴。远在忘峰亭阁里蜷缩在椅子上的大师兄、旁边吃着糕点、看着书的两位师姐同时打了个喷嚏。

“谁的思念如此强烈啊?”

一语已出,云影和红袖的身影瞬间消失了,不愿再多待半会儿的时间。

雨逐渐变细,此时已经是不再落下。利青锋四处看了看,那个阵法还在,却看不见人影。四颗蓝色的珠子停留在空中,缓缓的自转。阵法的顶端是四道蓝色的水光相结,没有珠子。却是比那四颗珠子还要光亮。一道水幕遍及四周,将最为凌乱的一片区域笼罩其中。午时,利青锋不敢太过关注,担心被有心人察觉。此时,看那水幕一样的光圈。看似通透,里面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就连最近处的是石头还是断树残枝都是难以判断。一脚探进,周身丝毫没有水的湿气,更不用说身上被水打湿了。利青锋一阵惊奇,虽说是修行者,可这世间修行的法门又是何其之多,并不是所有的法术都有这般神奇的视觉效果。

眼前看到的和在光圈之外看到的,区别很是分明。夜色里本来就是漆黑一片的,虽然黑但并不浑浊。而这里却是浑浊的一片。利青锋犹豫了一下,这才坚定的迈出一步。脸上神情紧张,没有了之前在仙客坊的那份搞怪。此时他穿的不再是那件短打的衣服,与那时判若两人。后脚要向前走,那么前脚就要用力。步子还没有走起来,就听见脚下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石头像是油煎的豆腐皮,脆声声的碎成了渣渣。利青锋没有动,保持着那样将走未走的姿势。脑袋里飞快的思考:这是怎么回事?有些干燥,好像没有一丝水气。万一在这里干死了怎么办?会不会像沙漠里的那些干瘦的尸体一样,变成皮包骨头?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师兄会不会认出我来?认出来之后会不会笑话我?指着瘦成那样的小身板说:这是我师弟。然后就转身走掉,回到忘峰里喝茶、吃点心和师姐们聊天···利青锋越想越悲伤,浑然是一副走神的模样,这些和阵法内的情景有关系?周围没有人,自然没法问他为什么会想这些东西。

利青锋一垂头,叹了口气,向前迈起了步子。

不出十米,地面上有些残缺的尸体,从远处一直延伸到眼前。利青锋吸了一口凉气:运气就这么背吗?直到现在似乎还对自己的人品抱着一丝希望。利青锋下意识的觉得这是天一教的那个家伙干的,不能救也不至于杀掉吧?再走近些,才发现这么肢体与人类有异。指甲长而利,牙齿有些尖锐,肌肤灰褐。一颗扑腾的心脏也是回复了正常,如果这些是鬼物,那么就不算是人类了。那就不必经受良心的拷问了。想到此处,心里轻松多了。

利青锋想要寻到桥头的那颗树,曾经在上面躲雨的树。没走多远,他就发现了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了树。但他非常确定那个位置不会错,但并不是因为那条河。

因为他看见了那个“狗洞”。此时出现在视野里,是那么的显眼,甚至有些突兀。

※※※

子火跟在老者的后面,后面跟着那个年轻人。年轻人并不年轻,只是相比较另外的两个人来说,显得年轻多了。他拨开草丛,刚跟上一步就停了下来。不是他不想走,只是前面的两人停了下来。只是老者的前头,一个妙龄少女横卧在石头上,看来是她不想让这三人继续走了。

子火看着前面的人,本来就是一脸的深沉,现在更加是轻松不起来了。少女见没有人说话,也不气恼,只是咯咯的一阵娇笑。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从大腿上轻轻的抬起,兰花指似有似无的贴着肌肤向上划去。水灵灵的大眼看过来,让人误以为是春天。少女衣着暴露,纱裙短小,蛮腰似是杨柳软软,两条雪白的胳膊暴露在空气中,这样的夜色里也是如此的晃眼。两条笔直的美腿叠在一起,随着手指的滑动也是慢慢的蜷曲起来,一时间魅惑天成。那个年轻人也是暗门的老人了,还是忍不住的吞了一口口水,当少女的手指触及到那件被撑得鼓鼓的两片胸甲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走了半步。只是这半步,其他两人没有看他一眼,反而比之前更加的谨慎,那名老者更是运气周身,已经丝毫不曾保留了。子火来不及惊叹那个老者也是个修行者,眼睛紧紧的盯着少女。不是看她的身材,是在看她的手,在看少女随时会杀人的手。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相比的年轻也是一种经验不足的代名词。尤其是这种动辄便是丢掉性命的场合。直到迈出那半步,老者的气场撑开时,年轻人这才缓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做何反应,一滴冷汗不由自主的流到了脸颊。

少女把年轻人看在眼里,咯咯一笑,撑着额头的手掩着嘴角。抬头看去,年轻人两眼呆滞,瞳孔里的黑色逐渐的扩大,直到整个眼眶黑如夜幕,凝成液体流出。年轻人直挺的倒在了地上,看不到眼睛也就不得而知他是否死的瞑目了。

少女站了起来,小腿上绑着丝线,把露出脚的鞋子紧紧的束缚在脚底下。抿着嘴,天真的一笑:“两位大哥,去哪里呢?留下来陪我玩一会儿吧。”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疑问。

在她看来这没有一点问题吗?老者向后瞟了一下,迎上了子火的疑惑的目光。

“老哥哥好厉害,懂得人家的魅惑功法。你也得告诉我你的功法才公平嘛?”少女有些委屈,双腿一前一后,看着很是惊艳。子火看在眼里,心里惊叹:没用功法也是这样的倾国。

“咳咳···好啊,老人家我练得是这门功夫。”老者半眯着眼睛,很是郑重的说出了口,手指指了指脚底下。子火听着咳嗽声有些烦躁,瞬间便是回过神来。心里更是糊涂了,就这么轻易的告诉了?

“讨厌死了···不玩了不玩了,都被你看出来了···”一边说一边双手环着胸,仿佛老者看穿的不是她的心思,而是胸甲下面的高耸。

“不敢当,清莲一笑半边红,小老儿哪里敢造次啊。”老者说的并不轻松,清莲名字虽好,却是杀人无形的邪派高手。时运不好,竟在这里遇上了。子火听出了老者语气里耳朵慎重,清莲这个名字真的是不曾听说过,心里的疑问更深了一层。

“那么让这个小孩走吧。小老儿留下来陪你耍耍。”

今天晚上,子火平日里杀人的平静心境早已经被惊的杳无踪迹了。老者此话一出,子火更是忍不住的转头看向他。

那个少女也是不由的一愣,随机回复了正常。淡淡一笑,双手一摊,风情万种的道:“那好啊,我不喜欢很多人的···小哥哥下次有缘再见哦。咯咯···”

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是一片月牙形的金属片,扔给子火。淡然的让人觉得冷漠,这还是说出那句话的人吗?

“走吧。”

“你还真舍得啊。没想到,竟然钓了一条大鱼···咯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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