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6月29日，晴。
没听到《新闻和报纸摘要》的片头音乐，赵志远自然醒来。
洗漱完毕，早饭已经被妈妈摆在桌上，比平时多了两个鸡蛋。
“妈，为啥一考试就要煮鸡蛋吃啊？不怕我考个大鸡蛋回来？”
“你这孩子！有鸡蛋吃还不好？”孙秀芳嗔怒道。从小到大，三个孩子的学习成绩她从来就没有担心过。
“不要粗心大意，写完多检查几遍。”吃完饭，赵志远一边检查文具，一边听妈妈叮嘱。
“嗯，我记住了。”赵志远答应得很郑重。
“那好，赶紧走吧。路上骑车小心点！”
在妈妈的殷切叮咛中，赵志远骑着自行车离开家门。
赵志远没带书包，仅仅带了一个文具盒，可谓轻装上阵。
学校门口，已经等了几个学生和家长，校长宋前川也在，正和几名家长聊天。看到赵志远过来，就走了过来。
“赵志远，今天你负责带张晓燕？”
“是的，校长。她家没车子。”赵志远解释了一下。
“路上记得小心点。”老校长点点头，“咱们学校今年就看你们几个了，争点气！”
“放心吧校长，我们争取把全乡前三名都拿了！”
“哈哈，这话我爱听！”老校长满意地踱了过去。
……
果然不出赵志远所料，苏明媚的爸爸推着自行车过来了，后面，跟着不大乐意的苏明媚和红着小脸的张晓燕。
“燕子，这里呢！”赵志远喊道。
张晓燕红着小脸跑过来，静静地站在赵志远身旁。
“大家主意了！现在发准考证，都拿好，不要掉了！”由于分了两个考场，准考证只能在这里发放。
拿到准考证一看，赵志远和张晓燕都在一中考场，但不在一个教室。
“这样好！咱们都在一中！走了，出发！”
赵志远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让张晓燕先在后座坐好，他才开始骑车。
语文老师打头带路，数学老师则负责断后，一行二十多辆自行车，浩浩荡荡出发了。
走了几分钟，经过一个村子，这个村子也属于赵家湾村，只见一大群人站在路旁，有看到自己孩子的，大声鼓励着。
路边，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拄着根拐杖，颤巍巍地站在那里，努力望着经过的车队，不时地向自己认出的孩子鼓着劲。
赵志远带着张晓燕走在最后面，老太太一眼就认出他了。
“咦，这不是立国家的小远子吗？”老太太使劲眯着眼，“人家娃们都去乡里考试，你咋带着小媳妇回娘家呢？”
轰的一声，旁边站着的村民都笑了。有人赶紧给老太太解释。
“噢，原来也是去考试啊。”老太太想了想，“立国刚结婚那会儿，就是这样带着媳妇回娘家的。”
“九奶奶，那会还没有自行车呢。”旁边有人哭笑不得地解释。
“噢，你看我，年纪大了，记事丢三落四的。”
……
后面的话赵志远没听到，他已经骑着车走远了，但那句带媳妇回娘家他听到了，张晓燕肯定也听到了。
张晓燕原本一手抓着车座，一手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服，但听到那句话后，使劲拽了一下，他差点把车子骑到沟里去。
想到今天要去考试，太激动太害羞都不好，赵志远赶紧找话说。
“燕子，我刚才向校长保证了，咱们可是要拿乡里前三名的，你有信心没？”
“嗯。”张晓燕微微应了声。
“你要是再考个双百分，肯定是第一！”
“双百不好考呢！”
“哈哈，那不一定。我对自己都没信心，但是对你有信心。”
“嗯，你也要努力！”
“燕子，你要是考得比我和苏明媚那丫头都好，放暑假了我给你一个惊喜！”
“嗯。”张晓燕似乎应了一声。
“你放心燕子，这个惊喜绝对是你想不到的。你今天只管好好考。”
“嗯。我会好好考的。”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
……
上午九点，数学开考。
张志远把学生信息栏填完，浏览了一下卷子，没发现后世网上传的那种什么根据节凑写出乘法算式之类的神题，唯一比较难的题目就是应用题中的对应分率问题。
这个问题当然难不住赵志远，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把整张卷子全部做完。等监考老师通知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赵志远已经检查了两遍。
考场中的一个小时，对于大部分考生来说，真可谓时光如梭，快得很，可是对于赵志远来说，却有点难过。
悄悄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见隔壁有个小胖子正在抓耳挠腮，赵志远有心让他来抄，奈何一人一张桌子，小胖子的目光实在是看不了那么远。
没让小胖子抄成，却把监考老师勾引了过来。那个戴眼镜的男老师严肃地踱到赵志远跟前，咳嗽一声，轻轻敲了下桌子，赵志远就老实了。
想起妈妈的话，赵志远耐着心又检查了一遍，可时间还有很多。于是，赵志远把卷子放好，用手托着下巴，眯起眼睛，准备睡一觉。
年轻人瞌睡多，这是老人们常说的俗语，现在睡觉不过份吧？赵志远给自己找了个睡觉的理由。
就在赵志远睡觉的时候，几个巡考人员在监考老师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几人站在讲台上四处看了一下，见考生都在认真答题，正准备离去。
“咦！”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碎花连衣裙的女老师像是发现了什么问题，转身走下讲台，向赵志远走去。
“牧心老师，怎么了？”一个巡考老师轻声问。
牧心老师摆摆手，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的“嘚嘚”声顺着教室走廊一路延伸到赵志远的桌子前。
这时，包括监考老师在内，几个老师都看出了赵志远的异常，不禁一阵愕然。
“这恐怕又是一个混日子的。”刚才出声询问的那个中年男子苦笑着说。
大山乡的教育现状摆在那里，大家都知道。乡里只有两所初中，小升初的录取率尚且不足百分之五十，超过一半的学生小学毕业即将辍学，作为老师，他们也深感无奈。
像赵志远这样只是睡觉的考生，尚在监考老师的容忍范围内，其实只要考生不捣乱，他们一般不会理会，就随他们去了。
“不过，司牧心老师不但做事认真，人长得也真是好看啊。”中年男子暗自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