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香楼的大厅,乱成一团。
衙役松开了扣押尹朝的手,他直直地跪在地上,仍然挺直腰背,剑柄在胸前,显得那么狰狞,他的背后,剑尖上,鲜血不断地滴落。“凝儿,忘了我这个罪人,好好活着。”尹朝的嘴里,竭尽全力吐出这句话。
“救他,救他,芷儿,你要救他!”凝凝如疯了般,拉着芷儿的手,拼命地挣到尹朝的面前,跪了下来。
她抚摸着他那苍白的脸,他用无比不舍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她。
“尹大哥,你怎么这么傻,你让我怎么活呀?”凝凝几乎要哭断了气。
芷儿蹲在尹朝的左侧,伸手探着他的脉门,他的脉象虚弱,如断线的珠子,不规律地跳动着,此刻,芷儿第一次恨自己医术不精,她无能为力,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救。“王爷,救救他呀!”她把希望寄托在凌宴轩的身上了。
“皓天已经去找郎中了。”凌宴轩冷静地说。
“不用了,你们只要记得帮我照顾青凝就行了。”尹朝乏力地说着,“青凝,我会在另一个世界,依然保护着你。”说罢,他伸出手,想要裹住凝凝的脸,却只停在了半空,头一低,手垂落了下来。
“尹大哥——”芷儿哭了起来。
“不——”宁凝凝搂住尹朝的头,极其凄惨地嚎哭起来。
郎中没赶到,尹朝已经死了。
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这对苦命的鸳鸯,凌宴轩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残忍的事,他可以向皇上交差了,但是他却活活拆散了一对相爱的人,他想不到尹朝为了成全宁凝凝的未来,竟会自杀了,这样的爱,是何其深呀!
凌宴轩知道芷儿心里不会谅解他的做法,可是,他的压力,她却不懂,他不能纵容犯人逃脱,这是国法,不可触犯。
佟掌柜走过来想要劝凝凝,“节哀吧,凝凝,他做的都是为了你。”
凝凝推开佟掌柜要搀扶她的手,她不愿意离开尹朝,她一松手,他就会被抬走了,她不要这种天人永隔的结局。
“姐姐,你说句话好吗?”芷儿看着凝凝,担心地求她。
“芷儿,尹大哥死了!是我害死他的!”宁凝凝痛苦地望着芷儿,抽出右手,抹去芷儿脸上的泪水,“你为什么要哭呢?该哭的是我!”
方芷儿语塞了,她真不知道要和凝凝说什么,她害怕地抱住宁凝凝,希望凝凝能坚强地面对。
凌宴轩看着此场面,叹了口气,吩咐杜月笙,“杜大人,尹朝是为了心爱的女子才会犯事,本王会向皇上禀明的,他的后事,就按平常百姓办吧,不要再追究他的罪名了。”
“是,下官明白!”杜月笙心里也震撼不已,他和师爷自从那天让尹朝借助方芷儿逃脱之后,就安排了不少线眼在迎香楼守着,让尹朝曝露身份是在芷儿和尹朝出现在迎香楼的巷子时,刚好被捕快发现,然后就跟踪了尹朝,没想到抓获了凶手,却是如此凄美的下场,他为官多年,还不曾见过如此深情的男子,他罪不至死呀,可惜了。杜月笙也不忍心再对一个死人定罪了,他对着佟掌柜说了几句客套的话,想了想,又回头对失魂落魄的凝凝说:“姑娘,事已至此了,还望姑娘多多保重身体。”
宁凝凝没有理他,她现在眼里,只想把尹朝的容颜刻在心里,永远不要忘记,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尹朝了,再也不会有这么死心塌地爱她的人了,再也不会有那些年青梅竹马的故事了。一切都随着尹朝的死,烟消云散了。
“芷儿,你说,尹大哥会寂寞吗?”凝凝突然喃喃地问道。
在场的人心里都怦了起来,因为凝凝那凌乱的发丝,恍惚的神情让人心疼,却又不敢接话。
“凝凝,你清醒点,尹朝的后事,还要你来操办。”凌宴轩看不下去了,他用力地拉起凝凝,把她和尹朝分开,提醒着她。
宁凝凝看着凌宴轩,回不过神,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她一直很想追随的凌王爷,才发现他离她很远,就算在眼前,也是心靠不近的。
李皓天拔掉尹朝身上的剑,将他放平在地上,等候凌宴轩的命令。
那把沾满尹朝的殷红的血迹的剑,在芷儿眼里是那么地触目惊心,她不敢看着宁凝凝那无神的双眸,她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凝凝,她以为凌宴轩会放过尹大哥,她一直都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
“王爷,放开我,我要去帮他合眼。”凝凝在凌宴轩的注视下,突然冷静了下来,凌宴轩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凝凝一会,判断她很清醒,才放开她,让她过去。
“尹大哥,你安息吧!青凝永远是你的青凝。”宁凝凝跪在尹朝的身边,轻轻地为他阖上眼睑,她拿起李皓天丢在一边血淋淋的剑,用手帕沿着剑锋抹去,直到把剑抹得光亮,不染一丝血迹了,才把嫣红的手帕对折,叠放到尹朝胸前的衣裳里。
她的举动,无不让人伤感。
“姐姐——”芷儿唤了声,却不知道该什么。
“尹大哥,记得吗?我们以前在村子里是多么地幸福,现在,你再也看不见青凝了,不过不要紧,青凝不会让你走得那么孤单的。我是你的妻呀!我应该与你生死与共!”凝凝娓娓诉着,看起来很萎靡。
凌宴轩察觉出不对劲,忙喊:“皓天,拉住她!”
还等等众人反应过来,宁凝凝就将手中的剑往脖子上深深一抹,整个人扑倒在尹朝的身上。
芷儿目睹着凝凝自刎的过程,情绪不能自控,她几乎要晕倒,是凌宴轩在一旁紧紧地拥住她,她才没有倒下,两个她唯一的朋友,都在她面前死掉了。
“姐姐,你为何呀?”芷儿和盈雪奔到凝凝的身旁,扶着她,痛哭流涕。
凝凝惨笑了一下,气虚地吐出一句:“你死我死,绝不苟活!”然后,将手指与尹朝的满是血的手指十指相扣,“芷儿,王爷,求你们,将我们合葬,今生不能在一起,死后也要相依!”
“凝凝呀,你怎么这么傻呀!”佟掌柜也哭了,迎香楼的姑娘们也抹泪了,她们毕竟和凝凝也相处了多年。
“好好对芷儿,给盈雪找个好人家。”凝凝无力地双眸望向凌王爷,凌宴轩承诺地点点头。
宁凝凝笑了,如暴风雨中被摧残的花朵般,娇弱却美丽,她没有一丝的留恋,因为她要和尹朝生生世世不分离了,她留给众人的是,那一抹冷艳而温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