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儿,你在哪里?”厨房大叔沿着逶迤的山路喊去,却只听见山林里虫鸣声的回应。树林里没有人声的寂静让厨房大叔焦急起来,心里不停地祈求:丫头,一定不要有事呀!
厨房大叔在树林的深处转了好几圈,依然找不到芷儿,却见到了在草灌里一丛挺拔的绿色,一根根细长又单薄的叶子如扁木棒一样,表面布满小刺。他过去扒拉开草丛,扭摘下一根,从断口处,流出透明的肉汁,大叔记得芷儿告诉他,芦荟的汁水有些黏甜,他舔了舔手指上的黏液,果真是甜的。大叔欣喜起来,借着微弱的火光,将周围剩下的芦荟全部摘下,小刺将他的手指刺出血点,他也不在意,他顾不上抹干额头上的汗珠,赶紧脱下外衣,把采摘下的十几根叶子整齐地放到外衣里,裹好后,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此时下山,怕是不可能了,山路崎岖,夜路难行。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芷儿。
“芷儿,我找到芦荟了,你在哪?”大叔嘹亮的嗓音在深山里回荡着。
前方传来恓恓嗖嗖的声响,伴着芷儿的声音传来:“大叔,我在这里,你不要过来,这里有蛇。”
厨房大叔听了,急忙嚷道:“芷儿莫要动,我过去救你。”大叔举高火把,朝芷儿的方向摸索着。
穿过杂乱的树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棵棵高大的树木,芷儿躲在柏杨树后,三条眼镜蛇正扬起头,吐着信子,虎视眈眈地盯着芷儿,似乎很不满意这个闯进它领土的生人。
芷儿的小脸吓得发白,她一见到这软绵绵的蛇,就心惊胆战,动弹不得。她紧握着镰刀与三条眼镜蛇对峙着,一见到大叔,带着哭腔喊着:“大叔,你不要过来,这蛇有毒的。”
厨房大叔沉着地向芷儿点点头,让她不要怕,他左顾右盼了一下,从身边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轻轻地吹起来,这声音,有些似远似近的尖锐,节奏错杂,听了很不舒服,可是却对这眼镜蛇起了作用,只见中间的眼镜蛇脑袋一晃,卷缩高扬的身子缓缓地放下,贴着大地,慢慢爬走了,其它两条也随后吐着红色的信子,往不同的草丛钻走了。芷儿双腿一软,跪坐到地上,以前和方权在村子的山里也曾遇过蛇,但从没一下子遇见这么多,而且还是她一个人。
“没事了。”厨房大叔过去挽起芷儿,从她身后的竹篓里拿出水壶,让她喝了些水定定惊。
芷儿回过神后,好奇地问道:“大叔,你吹的是什么曲子呀,为什么蛇听了都走了?”
“这是唤蛇曲,我家世世代代都是捕蛇的,是到了我这一代,才断了。”大叔看看竹篓里,里面也放满了芦荟,看来两人都收获不浅。
“那大叔以后也教我吹好不好?”芷儿央求着。
厨房大叔憨直地笑了笑,挠挠头发,“你这丫头,还真是的,什么都要学。”
“我知道迎香楼里大叔是对我很好的。”芷儿亲密地挽着厨房大叔的手臂,撒娇着。
“芷儿,我也采到了不少,这天黑了,我们是不是要等明天再下山?刚才来时,就觉得路不好走了。”大叔矛盾着,他既想快点回去让芷儿为柳如飞配药,又担心夜里赶路会出意外,这山里,一旦天黑了,猛兽便开始出巡了。
芷儿想了想,“大叔,我们两个人,互相扶持着下山,应该可以吧!”要是今晚赶不回,迎香楼的人岂不是要担心了。
厨房大叔最大的担心就是芷儿始终是女儿身,怕她经不起如此奔波,如今见她这样表态了,便同意了,他将裹在外衣的芦荟放回竹篓里,和芷儿继续赶路。
两人刚走到密密麻麻的草灌里,就听见一声长长的呼叫“嗷——”,接着,草灌里一对幽蓝色的小亮光在闪烁着。“不好,有狼!”大叔惊呼起来,“芷儿,往树上爬,快点!”他把芷儿推向身后的大树,让她赶紧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
芷儿听从地爬上树上,抱住树杈。
亮光越逼越近,芷儿从高处望下来,一只母狼,呲着牙逼近厨房大叔,渐渐地,狼的身躯穿过了草灌,出现在他们面前,芷儿听见自己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大叔,你快点上来。”
厨房大叔拿着火把,挥向母狼,想利用火光吓跑着这只凶猛的动物,母狼往后退了几步,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伸出舌头喘着气,死死地大叔。
大叔不敢转身爬树,他在山里生活过,知道狼的攻击力很大,如果他丢下火把爬树,狼一定会在这瞬间扑上来。
一人一狼就这样安静地在地上望着,大叔不动,狼也不动。
可是火把渐渐微弱,四周的景物开始昏暗了,母狼抬起前爪,似乎想迈前,芷儿在树上气也不敢喘,但见地下的情况很不妙,只要火把熄灭,大叔就逃不掉的。突然她碰到腰间的镰刀,她用红肿发疼的右手,紧紧地握住刀柄,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她手上的疼痛,只见她拔出镰刀,眯着眼睛对准地上的母狼,然后低声对厨房大叔说:“大叔,我数一二三,你就丢下火把,往树上爬。”大叔听了,仰头看芷儿,他见芷儿的动作,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了,厨房大叔应道:“好,丫头,我听你的。”
芷儿用尽全身的力气,在火把燃尽之前,大声喊着:“一——二——”二字落音,她将手中的镰刀狠狠地丢向母狼,镰刀不偏不倚,锋利劈在母狼抬起的前爪上。“三——爬,大叔!”
厨房大叔丢下熄灭的火把,如猴子般,利索地抱着大树,拼命地往上爬,受伤的狼并没有逃走,只听见它凄厉的嗷叫声在树林里一声比一声长地唤着,随即,远处响起了其它狼的回应声。
芷儿看不清一切了,整个山林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大叔爬到哪了,她小声地唤道:“大叔,你爬上来了吗?”
“芷儿,我爬了一半,我好像没有力气了。”大叔的声音有些疲惫。
“怎么会,大叔,加油,快点上来,天呀,我看到好多双狼的眼睛在靠近我们的大树。”芷儿见到绿光,开始由一双,变成两双,三双……
厨房大叔往下一看,借着狼的眼睛,发现在树下围着几只狼,受伤的母狼发出低低的呜叫,让人听了,寒毛直竖。大叔双手紧紧攀着树干,用力爬到树上,芷儿伸出手,拉住他。厨房大叔冰冷的手掌让芷儿心里一颤,大叔的手心,怎么会这么凉?
“还好,真是命大了,一般人遇到狼是逃不掉的。”大叔感叹着。
“大叔,你把左手伸给我。”芷儿在黑暗里说。
厨房大叔把手伸出来,芷儿摸索着,按到他的脉搏上,大叔的脉搏虚弱而微断,“大叔,刚才你有吃过深林里什么东西吗?”芷儿紧张起来了,大叔的脉象显示中毒了,而且毒性不小。
“没有呀,只是尝了尝了采的芦荟,果真是甜的。”大叔的声音越来越弱。
“芦荟!”芷儿心里一惊,难道大叔摘的是她刚才路过的那丛草灌里的?“大叔,你摘的是什么模样的?”
“细长的,布满小刺,我刚才还被蛰到了。”
“大叔,你不要动,保持姿势,千万不要动!你中了毒芦荟的毒了。”芷儿慌了,这可怎么办?现在形势危急,下面狼守着,根本无路可走,大叔的毒已经渗进血液里,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毒发,后果不堪设想。
“芷儿,我是照你说的去找呀!”厨房大叔只觉得头晕脚重,全身使不出力来,还有一股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滚。
芷儿解开腰带,想将自己和厨房大叔紧紧绑在一起,她不能让大叔出事,她要救大叔。
“芷儿,我怕是不能回去见如飞了。”厨房大叔闭着眼睛,靠在芷儿的肩上,“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治好她的脸,我欠她的太多了,为她死,我不后悔。”
“大叔,你不能睡,你要支持住,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芷儿感觉到大叔的气息很弱,他没有应她,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芷儿哭了,这感觉像方权离开她一样,她又要经历生死离别吗?她手忙脚乱地把腰带绕过大叔的腰,紧紧地绑到自己的身上,可是厨房大叔的重量却不是一条腰带能承载的,他手一松,从树上滑下,芷儿反转手,右手紧紧拉着腰带的结,左手揪住大叔的衣服,双脚倒挂在树上,两人悬挂的姿势,引起树下的狼的骚动,不时伸长脖子,长啸着。
“大叔,我不能让你死——”芷儿咬紧牙关,拼了命地死死拉着厨房大叔。
大叔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丫头,你以后要离开迎香楼,你不属于那里的。一定要离开。不要管我,放开我,不然,我们两个都不能活着回去了,你可是答应我要治好她的脸的。”他突然用力地抽出手,让身子往后仰,脱离芷儿的拉扯。
“不可以!”芷儿惊叫的声音在山里显得凄惨无比,她腾开倒挂树上的脚,随着大叔的速度落下,还是死死地揪住他的衣服,另一只手将腰带抛到树杈上,靠树杈来维系两人的重量。
树下的狼见猎物越靠越近,兴奋地嚎叫起来,“嗷——呜——”
树上的腰带渐渐支撑不了,发出布料撕破的声音,两人一点一点地向下落,芷儿大声喊出:“救命——”,使出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将大叔的身子往上拉。
芷儿的手指勒出了血,一滴滴地落到地上,血腥的气味让狼的叫声更加激昂起来。“阿玛,额娘,救救我们!”芷儿在心里虚弱地呐喊着,她没有力气了,就算死,她也不能放弃厨房大叔。
突然,树林外,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隐隐约约,看到模糊的火光,树下的狼群被这突来的声响吓到,四处散开,逃窜了。这时,腰带断开,芷儿身子一软,和厨房大叔一起跌落到树下,昏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