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一会儿又醒来,醒来了又实在困,又撑不住换个姿势睡着,反复醒来好几次,问了问时间,也才凌晨一点多钟。这时又有些人上了车,车厢的走廊上的人更多了些。有的找了旁边的人挤挤,有的就直接坐在了地下瞌睡。每一次醒来子君都以为快天亮了,结果一看时间却只是仅仅过去了十几分钟或者二十来分钟,这样反复醒来让人却越发显得困,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胳肢又酸又麻。
“你坐里边来吧,里边靠着舒服点。”程成也睡得并不好,见子君这样反复折腾不由起了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尽管在这样的环境里,要生出这样的心来真的不太容易,就好像自己都还没能吃饱,谁又舍得将手中的食物分给一个才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呢?
“不用了……”
“别客气,老乡出门在外都是要互相帮忙的嘛,进来吧。”程成不由分说站起来给子君让位置,大有子君不进去他便不再坐下的姿态。子君便也不好再客套,熬夜真的是件痛苦的事情。靠在里边果然是要舒服一些,不一会子君便又睡着,还是会经常醒来,但是能稍睡久一些些了,遇着停站的时候大家都醒来便也会聊上一两句,比如什么时候啦,或者到了哪里了啊,想着又过了一个站,离家又近了一步,心里又高兴一回。
凌辰两三点来钟的时候有乘警拿着大喇叭喊,“大家不要睡了啊,注意偷盗。”反复叫了好几遍,子君几个也都醒了,虽然有些蔫蔫的,但也都打起精神来。子君前后望了下,已经有部分人起来了,但是大部分的人依然还在睡,子君想起三叔的话,有些不敢睡了。
过了一会儿火车又到了一个站,停靠的时间也不长,站台上有叫卖的声音,有人打开了窗在站台上买东西吃。才几分钟火车便又缓缓启动了,只听得一个人大叫:“找我的钱,我的钱——”
子君疑惑的望去,程成解释道:“肯定是先把整钱给了卖东西的,人家拿着钱跑路了。”竟然还有这回事?
“在火车上买东西,如果是整钱,一定要让那小贩先找好零钱,不然遇到见钱眼开的,看着是张大钱,直接跑人了,你又在车上,去哪里找人。”子君又算是学到了一个教训,想着原来外面的世界还这么多弯弯道道。“你以后来来回回地多了就知道了。”
下一个站不太远,这是这条铁路上最近的两个站点,还有十多分钟就要靠近下一站了,这会一群人冲了过来,横冲直撞,还没怎么等人反映过来便呼啸而过,突然一个人大叫起来,“我的包,天啦,我的包,他们抢了我们包——”
“怎么回事?”子君都还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情。
“这段路是抢劫高发区,一群人上车抢钱,到了下一站就下车,不过,一般醒来的人他们还是不抢的,但是醒来的人也不敢去惹他们,手上都拿着棍子和刀呢。”
“太可怕了,乘警也不管的吗?”子君不由打了个寒噤。
“他们那么多人怎么管,顶多也就提醒一下。”冯涛也说话了,“我第一次也被人抢了钱包,好在包里的钱不多,不过身份证丢了害我补办也麻烦得要死。”
子君想起如果自己刚才趴在外面要是睡着了就忍不住后怕,想起程成的主动让位,心内不由升起一股感动。经过刚才这样一闹车厢里的人醒了大半,那个被抢了包的人也正在那里痛哭。周围的人这时也在关心的询问着经过,他只说靠在椅背上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一只手伸向他的胸前,就把内口袋的钱包给抢走了,大家都又感叹唏嘘,一时间车厢又热闹起来。到了这一站,已经进入湖南境内中部了,几乎没什么人上车,下车的乘客却渐渐多了,车厢内已经没有了开始那么拥挤。子君望着窗外夜风中背着行礼拉着提箱的人在赶紧跑动,打开窗户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外面的寒冷的气息在流动。
火车又再一次地慢慢启动,车厢里的乘客经过短暂的活跃之后又开始犯困,子君又一次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中间又反复醒来过几次,好在车厢里的人渐渐减少,至少走廊里已经基本没什么站着的人了。只是还算不上空阔,坐在这节车厢的就算不是在终点站下车也顶多是提前两三个站下车。
天渐渐亮了起来,漫漫长夜终于过去,子君这样坐着睡了一夜也很累,跟打过一场仗似的浑身酸痛,想着倒不如起来走动走动。来到茶水间漱洗,看着镜子里没精打采的自己,像那隔了夜的青菜似的失去了水分与光泽,子君用毛巾沾了冷水狠狠地擦了把脸,直到把脸擦得泛了红,总算看起来精神了几分。再过来的时候程成已经在收拾行礼了,他是这几个人当中最先下车的一个,下一站便是他那里。冯涛和杨小花九点多钟也要下车了,只有她要坐到快中午时分才到。经过一夜的相处,几个人都生出了一份不舍。
“哥们,一路上好走啊,有机会我们东莞再聚。”冯涛有些煽情的说道。
“行啊,有机会到咱们岳阳楼去玩,我作东啊。”程成也很豪气。
“一定去。”说起去玩杨小花来兴致了,“就咱几个,得好好玩玩。”
“这一路上真是太谢谢你了,提前祝你春节愉快!”子君真的很感谢在路上能遇到他们几个,尤其是程成对她照顾颇多。
“你们也是,春节愉快哦!会给你们写信的。”程成说完豪气地背着包往车门走去,这时候车已经在慢慢地靠站了。他们聊得熟悉了,都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尤其是冯涛老说也要到常平去上班,知道程成待的是美资工厂话里话外羡慕得不行。美资工厂比台资、日资福利都要好得多,当然本土的就更不能比了。说起外资,他们说台资算是最没前途的了,因为内地人再努力,也很难有出头之日,中高层主管全是台湾空降,不像美资,除了高管其余全都是就地聘请,只要肯努力,有能力,还是很有前途的。子君想了想自己待的工厂,确实好像是这么回事,中高层领导好像都是台湾人,他们的福利跟内地员工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冯涛两个在日资企业,说起日本人心里很是不爽,说规矩还贼多,早想跳槽了。等程成下了车,他们两个都鼓励她也去东莞找工作,杨小花甚至开玩笑似地说,程成八成是看上你了,你看这一路上对你多好。
想起晓霞说起的艳遇,子君不由得微微一笑,虽然谈不上艳遇,但实在是一场美丽的邂逅。人在旅途,也许都会遇到这样的,只能陪你走过这一段路的那些人,尽管时间短暂,却给了你美好而温馨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