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叶镇,位于无极门东北三千余里,地理位置优越,虽是一个小镇,但道路四通八达,街市横五竖七,商铺林立,异常的繁华。加上靠近无极门只有三千余里,以致这里除了是个尘世大镇外,同时也是修者常临之地。
繁华之地,茶肆酒馆是必不可缺的消遣去处。
“仙凡阁”便是一个这样的地方,乃五叶镇客居、品茶、饮酒的第一去处。来过五叶镇,若说没去过“仙凡阁”,那便是等于没来过五叶镇。
此时日薄西山,正是劳者返家、旅客落脚的时刻,五叶镇街上渐渐少了白日的喧闹,但“仙凡阁”内却是正值伙计活儿忙、吃客人渐多的时候。
“如此火急召我回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仙凡阁”一个豪华包厢内,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虎皮袄的彪形大汉一进包厢门,门还没关上,就看着坐上的四个同伙大声问道。
坐着的四个人中的一个较瘦削的中年男子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彪形大汉“砰”地一声关上门,对这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道:“二哥,究竟怎么回事?我都快追到怒凤血脉气息的本体了,怎么突然召我回来?一年之功,白做了!”说完,抄起桌上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座上另四人对看一眼,被称作“二哥”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他们追踪怒凤血脉气息已经快五年了,每次接近怒凤血脉气息本体的时候,总是会突然失去怒凤血脉的气息。这不能说是他们的追踪水平太差,而是对方被这样追踪了五年,警惕性是越来越高了。他压低声音道:“怒凤血脉气息,断了。”
“什么!?不可能!”彪形大汉看着“二哥”,他手上力道一时没控制,酒杯“啵”地一声变成一撮瓷渣,他兀自没察觉到,“我追踪到离‘无极门’山门不到百里的时候尚有血脉气息,怎么可能断了?”
“你自己看吧!”二哥抬手在桌面上一抹,一个古拙的青铜圆盘显现出来。这青铜圆盘为不规则圆形,圆盘上面光滑如镜,此时除了倒映了一些包厢内的天花板以外,空无一物。
彪形大汉见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一屁股跌坐在旁边的一张凳子上,而后握着瓷渣的手在桌面上狠狠地锤了下去,瓷渣散落得满桌子都是,他手臂似乎因为过于用力,表面突然出现一片片青色的鳞片,瞬间就遮满了他半截手臂,使他整个人都显得有点诡异可怕。
“老六!难受的不单止是你。”二哥低声喝道。
彪形大汉瞥见自己手臂上的鳞片,突然抽手入袖,深呼吸了一下,强忍住心中的情绪,冷道:“为了追踪他们的下落,五年前从他们身上取下来的怒凤血液几乎都滴进‘青铜凤眼镜’中去了,大哥反而没喝到多少!要不然,大哥也不会只有这点寿元了!”
“哎!如果三年内还没得到更多的怒凤血液,估计大哥他……”座上的一个短发女子叹气道。她是包厢内唯一一个女子,她那短发造型在这个世界中显得非常的扎眼,再配合上她身上的紧身装束,在这个尘世的凡人眼中,就是个异类。
“五姐,你不是去放那小杂种的血了吗?可有收获?”彪形大汉见她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问道。
这被称作“五姐”的女子神色黯然,摇了摇头。
彪形大汉见状,又是在桌面上锤了一下,牙根紧咬,不甘之色更浓了:“气息也断了?”
“也是在距离‘无极门’百里左右断的。”五姐也在桌面上一抹,显现出另一个“青铜凤眼镜”来,上面一样是什么都没有。
“但五妹和六弟追踪的气息并不是同时断的,而且,位置好像差不多。”一个络腮胡子大汉提醒道。
“差不多?”彪形大汉看着络腮胡子,眉头紧皱。
“是的。”络腮胡子面无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彪形大汉问道。
“这么明显的道理还要三哥解释吗?”络腮胡子旁边的矮胖男子冷笑道,“就你这样的脑子,也好意思抢着去追踪那妖女!我早说让我去,偏要和我争!”
“你——”彪形大汉突然站了起来,瞪着矮胖的男子。
“你什么你!没大没小,就你担心大哥的寿元吗?坐下!”矮胖男子靠在靠背上,平静地道。
彪形大汉对这个矮胖男子显然极为不服,根本不坐下,仍然直直地站着,眼神如刀。
“老六!”二哥低喝道,“怎么对你四哥的!坐下!”
“哼!他还不配!就凭他那短腿,大哥的寿元还有希望吗?”彪形大汉依言坐下,但仍扭头冷哼,矮胖男子虽然排行比他高,但他根本没放眼里。
“脾气倒是不小。如果不是你,大哥至于只剩下这点寿元吗?”矮胖男子冷道。
彪形大汉闻言,待要爆发,但马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提起酒壶,另拿了个酒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闷酒,再也不吭声了。
“咳!综合老六和老五最后追踪的位置来看,那妖女和那小杂种应该都进了无极门。”二哥见彪形大汉不吭声了,开始言归正传。
彪形大汉抬眼看了他一眼,想插嘴,但欲言又止,继续喝闷酒。
“而且,那妖女可能是得到了无极门的庇护,为她隐藏了怒凤血脉的气息。”二哥扫视一周,继续道,“那小杂种在无极门呆了一天多,气息一直都在,老五原本还在持续追踪,但今天一早,气息就突然断了,不知道那小杂种是不是也获得了无极门的庇护。”
“那小杂种是无极门弟子的野种,那妖女是无极门弟子的姘头,他们获得无极门的庇护当属正常。”矮胖男子淡淡地道。
“按理来说,是这样。但是,他们的气息不是同时断掉的,这说明他们并不是同时获得庇护。”二哥分析道,“而且,据我所知,当今世上,能够隐藏怒凤血脉气息的存在,不超过三种。”
“无极门的‘镇妖禁地’,当属其一。”络腮胡子道。
“不错。一入无极门的‘镇妖禁地’,任何血脉的气息都会被封锁在禁地内。按照‘青铜凤眼镜’最后的定位情况来看,那妖女应该是进入了那里。”二哥道。
“那岂不是没有希望了?”彪形大汉停下喝酒,突然道,“进了那鬼地方,谁还能再出来?”言语中,似乎对无极门的“镇妖禁地”极为忌惮。
无极门的“镇妖禁地”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存在,哪怕是对于无极门内的绝大部分弟子来说,也是如此。但他们这伙人却似乎对之甚为了解,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二哥看了他一眼,虽知道他是在关心大哥的寿元,但并没理会他,继续道:“但是据老六最后追踪的情况来看,那小杂种并没有进入‘镇妖禁地’。”
彪形大汉马上看向那短发女子。
短发女子点头道:“确实如此。那小杂种的气息断掉之前,虽然是在无极门势力范围内,但离‘镇妖禁地’还很远,起码有二三百里,当时我就在无极门百里之外,就算算错,也不会相差太大。”
“我相信五妹的计算。”矮胖男子点头道,同时冷眼看着彪形大汉。
二哥点点头,也表示相信:
“这说明无极门另有一件能够隐藏怒凤血脉气息的存在!这三种存在,除了无极门的‘镇妖禁地’外,就只有‘琉璃罩’和‘阴冰斗篷’。难道无极门还得到了这两种中的其中一种?”
“阴冰斗篷是‘阴冰老祖’的法宝,不在无极门手上。”络腮胡子道。
“不错。琉璃罩在天凤支脉的‘天凤老祖’手上。‘天凤老祖’已经几百年没出山了,无极门也不可能得到他的琉璃罩。”短发女子点头道。
“这么说,能够隐藏怒凤血脉的第四种存在出现了?”二哥道。
“估计也只有这个可能了。”矮胖男子肯定地道。
“且不管是什么隐藏了那小杂种的气息,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如果那小杂种也进入‘镇妖禁地’的话,那大哥的寿元……”二哥略显忧心地道。
“二哥!”彪形大汉突然对二哥道。
“说!”
“如果那小杂种也进入那鬼地方,我们大家拼了命,恐怕也摸不着他一根寒毛,那大哥的寿元就毫无希望了。”彪形大汉咬牙道,“我们必须在尽快把那小杂种弄到手……”
其余的人看着他,都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不行,还是我去吧!”矮胖男子果断地道,“潜行伪装的活儿你不在行。”
“大哥受伤,因我而起,谁都别跟我抢!”彪形大汉急道,声音不自觉放大。
短发女子面露实在受不了的表情,朝包厢四周丢了六截不知名的短木棍,空间一阵微妙的波动,顿时,“仙凡阁”乃至外面街道上的所有嘈杂声音都听不见了。
矮胖男子冷哼一声,笑道:“大哥受伤,因你而起。你倒还记得这个。但如果你还想从那小杂种身上得到怒凤血液给大哥增加寿元,就少给我耍性子!”
“我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你除了闯祸之外,连追踪血脉气息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带上‘青铜凤眼镜’!”矮胖男子毫不动气,依然冷淡地道,“你可知道除了我们,还有多少凤族分支血脉的人在追踪那妖女和那小杂种?你可知道那些分支血脉也在觊觎着我们这支血脉的血液?”
“还有其他分支血脉的人也在追踪他们?”彪形大汉吃惊地道。
矮胖男子冷笑一声,一副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表情,就差点对他翻白眼了。
“螳螂捕蝉,最忌不知道背后有黄雀。”二哥道,“老六,大家都知道你对大哥的伤心怀内疚,但你还是听老四的吧!大哥最是疼你,以你的性子,如果误了大哥的寿元,就悔之莫及了。”
彪形大汉听了二哥的话,最终叹了口气,开始继续喝闷酒——二哥说话铁面无情,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虽不爽,但也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性子,只好不做声喝闷酒了。
“我跟四哥去吧。”短发女子道。
“如此甚好。老五同去,我比较放心,你们两个相互也有个照应,我们三个就在这五叶镇上等你们好消息。”二哥点头道,“镇妖禁地有进无出,除非逼不得已,我估计那小杂种应该不会进去的,我们的机会还很大。”
矮胖男子闻言,站起身来。短发女子也利索地起身。
“此前老五说,那小杂种的气息消失的同时,感应到了另外一种强大的气息,那气息好似故意在隐藏,导致老五分辨不出那是什么血脉的气息。这次潜入无极门,你们要特别留意这种气息。”二哥看着矮胖男子和短发女子,叮嘱道,“另外,我们虽然也是凤族血脉,但老祖真身未至,凭我们几个根本无法抗衡无极门这个仙家大派,而且身处人家地盘,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厉害的杀阵,所以,一旦发觉事情不对,我要你们两个马上撤离无极门,不能做无谓的牺牲,知道吗?”
“知道!”矮胖男子和短发女子同声点头应道。
“你们也在凤眼镜中留下血脉印记吧!”二哥下令道。
矮胖男子和短发女子闻言,二话不说,各自拿出一柄匕首,割破手指,往“青铜凤眼镜”中滴入几滴血液。血液滴在镜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好像这面青铜镜吸吮了这些血液一般。
随后,短发女子一招手,收起刚刚布下的六截短木棍,和矮胖男子一同开门离开了包厢。离开包厢下楼后,他们直直穿过街市,出了五叶镇那并不高大的小城墙,很快就进入了荒郊野外。这时,确认四野无人后,他们对视一眼,相互点了下头,突然双臂展开,顿时,手臂上鳞甲遍布,华丽的羽毛凭空出现在手臂上。
“呼!”地上尘土卷起,他们展翅扑了几下,便如两道黑芒,眨眼就消失在了远处的群山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