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李园被清晨的凉风唤醒,头微微有些发痛。眼前还是昨晚酒菜的狼藉,在这干净的竹林里显的有些不太和谐。此刻尚早,天边还隐约可见一些不肯离去的星辰,它们像是舍不得母亲的孩子,倔强的闪耀着渺小的光。只是日出日落,天地常态。不多时,它们微小的光芒就会被新升的太阳抹杀。
可这些星辰,还是在天空存在着,即使这白天再也看不到了,但永远不能否认下一个日落,它们就会像一张白纸泼上的点点墨迹一样,突然而又合理的出现。
简李园取了木盒中的银票,洗了把脸,去两仪镇吃了几个包子,一碗稀粥。卖早点的商贩,没有白天黑夜的概念,睡的时候是晚上,醒来准备早点,还是晚上。他们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忙碌着,挣的是不多的银钱,付出的是几倍的血汗。这个点出来吃饭的人,大多是将要远行的商旅,由东向西的商人,大多要经过两仪镇,否则就要在危机四伏的山林中行走。这些人把货物当作自己的身家,或吝啬,或粗犷,此刻两三成群的聚集在早点摊上,低语或者高声谈论着沿路的风土人情,咒骂着旅途的辛苦,计算着将要到手的银子的数量,筹划着未来将要远行的路。
简李园坐在一张小桌子上,并不注意周围的喧嚣。那摊主拿着简李园给的银票,去到别处换成了散碎银子,找给了简李园。简李园也不多说,直接给了他一两,示意不用再找了。那摊主本来有些埋怨的心情立马好了许多。
“小哥,你是练剑的吗?”简李园正吃的高兴,没有注意到一名身着素衣的女子何时来到了自己身前,抬头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你年纪也太小了吧,还不如我家弟弟大呢。”那女子愣住倒是因为看清了简李园的容貌,觉得走了眼,看身影还以为这是一位精壮的剑客。
简李园愣住倒是因为没有想到陌生的地方还会有人跟自己搭话。
“是,我是练剑的。”简李园回了一声,又低头吃了起来。
“你这小娃子脾气倒是不小,你家长辈没有教导过你与人交谈要看着对方吗?”那女子倒也不拘谨,直接坐在了简李园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简李园。
“姑娘有什么事?”简李园觉得自己头顶仿佛扎了根银针一样,只好抬头问道。
“我家车队少了一名护卫,我看你带着剑,还以为你是一位有本事的剑客,没成想只是一个小毛孩子。”女子板着脸回答道。
“我是稍微懂些剑术,姑娘是要去哪里?我可以跟随着车队,不要报酬。”简李园用手擦了擦嘴,正色道。
“哎呀,你脏不脏啊。拿去擦嘴。”女子嫌弃的看了一眼简李园,从袖中掏出一枚手帕,“我们要去西边的万卷城,路途并不算遥远,你若是不要报酬,就跟着来吧。我才不信你这小毛孩子有多大的本事。等下到镇西边去找我,手帕你留着吧,我才不要了呢。”那女子说完,转身便走了。
简李园拿着散发着微微香气的手帕,无奈的笑了笑。
这女子,倒是豪爽的紧。
在摊主那儿讨要了一杯清水,简李园便来到了两仪镇的西边。这里与先前的竹林距离不远,此刻正有成群结队的商旅在此收拾整理着各自的队伍。简李园在人群中找到了先前那名素衣女子,上前去打了招呼。
“阿娇,这就是你找的护卫吗?怎么是个小孩子啊。”旁边一位老大爷看着背着铁剑的简李园,不禁疑惑道。
“刘爷爷,我刚才在镇上转了一大圈,这镇上所见的修行之人,大多都已经跟随其他商队,实在是找不到别人了。而且他不要报酬的,只是跟随我们。我看他年纪小,又是孤身一人,便带上了他。”那豪爽的素衣女子倒是有个温婉的名字。
“罢了罢了,这中途再寻护卫,本来就是难事。小娃,你叫什么名字?”刘姓老人对简李园问道。
“大爷您好,我叫简李园。”简李园拱了拱手。
“那你就坐在我们的货车上吧。这一路走的虽然是官道,可这四象山周围有山贼出没,虽不愿遇到他们,但也要处处小心。我们车队本来就是有几名护卫的,安全问题倒是不用你去操心。”那老人倒是没指望简李园能帮上多大的忙。
“多谢您了。”简李园找了一辆载满货物的马车,在边缘坐了上去。
“出发喽!”前方一名中年男子见车队收拾妥当,高喊一声。车队缓缓向前行进。
这车队规模并不大,十几辆马车而已。那素衣女子坐在其中的一辆马车当中,隐隐能透过帘幕看到她的倩影。简李园百般无聊,又被马车颠簸的厉害,心中发苦。便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地面,徒步行走起来。
“哟,小娃这身法倒是平稳。今年多大了,是剑童了吗?”一中年大汉瞧见了简李园的动作,好奇的问道。
“大叔,我今年十四岁,刚刚成为剑童。”简李园看这大叔身背一口长刀,精神奕奕,想来也是修行之人。便问道:“大叔练的刀法?”
“嗨,什么刀法。以前参过军罢了。战场上我们这些普通人,不懂得修行的法门。用刀倒是顺手,一砍一大片。日子久了,就慢慢有些心得,其实就是习惯了,上不得台面。小娃,你要去万卷城做什么?去万卷书院读书吗?”那大叔此刻也从马车上下来,与简李园一并步行。
“我还不知道呢。那万卷书院是做什么的?”简李园道。
“哈哈哈,倒是个有趣的小娃。万卷书院当然是读书的地方啊。我大唐虽然修炼之风盛行,但文化才是立国的根本。读书不只能修行,也能考取功名。将来可以做个文官。”
“我才不要做文官,我要做行走江湖的剑客呢。”
“哈哈哈。”二人谈笑风生,倒是让旅途增添了些许趣味。
春日的阳光总是温柔的,即便到了中午,也不会让人感到几分热意。车队一路风尘,但有大批货物随行,速度并不快。没有赶到下一个可以休息的镇子上。好在这些商人自己准备的有路上的粮食,此刻寻了处荫凉,生火做饭,倒是忙的热火朝天。
“饭后我们休息半个时辰,估摸着傍晚之前便能到达桥头镇。那里距离万卷城已经不远了。”那素衣女子阿娇给简李园送来了饭食。
“多谢阿娇姑娘。”简李园并不多话,埋头吃了起来。
“你父母呢?就这么放心你一个人远行?”阿娇坐到了简李园旁边。
微微的少女芬芳让简李园感到十分的不自在,又不能起身去到别处去吃饭。只好回答道:“我没有父母,一位兄长把我养大的。”
“这样啊,倒是个可怜的孩子。”阿娇觉得有些抱歉,“大唐虽是盛世,可我们的生意却一天比一天难做,往年我听长辈说,外出送货经商,根本不需要护卫,因为没有山贼来抢。可如今却是不行了。山贼日益猖狂,官府又不去清剿,商人难做啊。”
“我们这半日倒是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想必下午也会平安到达吧。”简李园道。
“谁知道呢,看运气吧。我不打扰你了,多吃点。”阿娇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只见几个男子骑马而来。阿娇闻声从马车上下来,见是相熟的商旅,问道:“几位不是早就出发了吗?怎么又往回走了,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阿娇姑娘。前方大桥坍塌,无法前行。我们正准备改道,你们是要去万卷城?那可不凑巧,也许要走四象山旁的小路了。时间紧急,我等先行。保重!”一名满脸胡须的男子回了话,便带领几人离去。
“这可如何是好。陈叔,你且骑马去前方看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阿娇对那名先前与简李园聊天提刀男子说道。
那陈姓大叔也不耽搁,不多时便回来了。带来消息说前方确实无法通行,看情况几日内是不能通过,不少商旅已经准备改道。
“唉,那我们只有从四象山边的小路走了。虽然时间不耽误多少,可就怕有山贼啊。”阿娇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小姐,我们何不等上几日?”车队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能再等了,万卷城急着要货,我们这一路走的这么慢,再耽搁下去,这趟生意就没得做了。大家速速出发,白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若是等到了晚上,可就不好说了。”
众人这才忙活起来,不多时便重新上路。只是这一次众人心中都是有些忐忑,生怕遇到凶恶的大股山贼,落得个人才两空的下场。
简李园倒是开心,他在四象山中生活了半年多,行走山林对他来说十分熟悉。只是不靠近山内,没有肥硕的野味来吃,有些遗憾。
车队缓缓行进,山林小路确实难走,但路途缩短了些许。众人见没有发生什么异常,身心放松了下来。简李园不时的爬上小树给众人摘取一些果子,引得一片叫好。
可过了一段时间,简李园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说这里虽然是四象山外围,可草木丛生,应该有许多小生灵存活才对。可这越走,生灵倒越是少见,难不成附近有什么妖兽在此盘踞,以小生灵作为食物?
陈叔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曾经的军旅生涯让他对异常情况有自身特别的敏感。那口一直背在身后的长刀此刻也被握在了他粗糙的大手中。他来到简李园身前,悄声的说:“简娃子,别只顾着摘果子,多看看周围的情况,一旦有什么异常,赶紧告诉我。”
“知道了陈叔,我一直在留意。”简李园心中警惕更甚。
正当这时,前方的马匹突然发出了一声悲鸣,倒在了地上。简李园定睛一看,那匹马的两条前腿竟然被生生割断,马血洒满了绿油油的草地。众人大乱。
“哈哈哈,小的们,给老子出来。今天逮到了一块儿大肥肉!”周围的山林中不知何时窜出了许多拿着兵器的汉子,为首的一人,四方大脸,鼻直口阔,说话声如同金钟一般。此刻提着一把大斧,贪婪的盯着车队,如同一只野兽盯上了自己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