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很快送上干净筷子,周思怡却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致。而华新宇,也没了再问一遍的勇气。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和谐。现在才觉得,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被她当成朋友,感觉很不错,起码,她不再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你怎么样,跟莉莉安小姐,挺好的吧。”
华新宇点点头,“嗯,还行。”语气甚是平淡。
“我听说你们已经订婚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周思怡只是随口一问,但华新宇的心里还是禁不住一沉,原来,她是真的完全不介意了。
他有些慌乱的喝了口饮料,还差点呛到,“慢点啊,没人跟你抢。”周思怡自然而然地说道。华新宇却愣住了,这样关心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曾经随处可见,如今弥足珍贵。”
“怎么啦?呛傻啦?”周思怡在他眼前摆了摆手,他才回过神来,“没事,没事,想到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我在想,确实该结婚了。”
“嗯,如果婚礼在国内办的话,我让周文乐去给你当花童。”
华新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啊。”
两人从餐厅出来,才知道,吃饭的这会儿功夫,天气已经骤变,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乌云笼罩,看着像是马上要下雨了。
一阵凉水吹来,本就单薄的衣衫,周思怡不禁打了个寒颤,“哎呀,降温了。”
华新宇看了看天空,说道:“是啊,冬天快来了。”
周思怡看见路边停着等客的出租车,便说道:“今天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以前是我太执拗,现在才知道,原来放下会让人这么轻松。”说着看了看出租车的方向,“我先走了,还得去店里上班。”说完摆了摆手,看了看已经开始飘细雨的天空,而后便跑了出去。
华新宇伸了伸手准备叫住她,想说送她去来着,可她已经钻进了出租车,只得无奈的收回了手。
对于周思怡来说,父亲的谅解,是最好的心药,她也明白,一味的执拗,只会让自己,也让家人,持续的痛苦下去,心里的那个瘤,迟早会变成毒药,腐蚀自己,伤害他人。
而今天,她尝试着放下成见,把华新宇当成一个有过特殊交情的老友,只觉得心里轻松不少,犹如拨云见日,整个心里,都开阔起来。她这才发现,和他和平相处,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
出租车才开出没多远,半空一个炸雷,大雨瓢泼而下,如倾倒一般,瞬间阻了视线。
出租车一个猛刹,车子停了下来,周思怡透过雨帘朝外看去,隐约看见前面堵了很多车,还有不少人围着。
“师傅,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出车祸了,还好我刚才刹得快,不然也得追尾了。这天气说变就变,这么大的雨,根本看不清路,最容易出车祸了。”出租车师傅如是说。
周思怡看了看窗外,突如其来的暴雨,不知何时会停,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快要掉下来,还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在这静谧的车内,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看见是卓一娴的电话,她赶紧接起。
“喂,一娴。”
电话那端却传来“嘤嘤”的啼哭声,湮没在雨声里,听得很不真切,周思怡不禁提高了音量,“喂,一娴,在听吗?一娴?”
“嫂子,呜呜……”卓一娴这才干脆哭出声来。
周思怡一下子慌了,不祥的预感瞬间袭来,她无意识的捂住胸口,“一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哭,别哭,跟我说。”
卓一娴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断断续续的说着。
原来,她无意间听见父亲讲电话,说是卓一洋已经被救出来,但好像受了重伤,正在送往医院抢救。她情急之下,便冲进去质问父亲,没想到父亲承认了。卓一洋在执行任务时,打入匪窝,为避免毒匪怀疑,主动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后来和外界联合,准备将毒匪一窝端,却在最后一刻,因为身份曝光,被在逃的毒匪反扑报复,身上多处外伤,昏迷不醒,具体伤势不明,现在正在抢救。
卓一娴的声音,像是来自于天边,她听得极不真切,过了半晌才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嗯,嫂子,怎么办呀,我哥不会死吧,呜呜呜……”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她像是在安慰卓一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一娴,你听我说,我跟你哥有约定,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她看向窗外,雨势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打在车窗上,像是打在她心上,打得她生疼生疼的。
出租车师傅看她哭得声嘶力竭,有些于心不忍,递了纸巾给她,“姑娘,什么事哭成这样啊。我跟你说啊,这雨啊,你别看它这么大这么吓人,一会儿就停了,耽误不了你的事。”
原来,好心的司机师傅,以为她急着赶路,见这会儿走不了才哭,便好心安慰着,“今天的雨这么大又这么突然,等会儿雨停了,说不定有彩虹呢。”
倾泻而下的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就如周思怡此刻的心情。卓一洋离开的这一个月,她并没有多少时间思考他们俩之间的事,但她的心里,潜移默化的在改变着,从最初坚定的认为两人应该分开,到后来,渐渐默认,等他回来后,两人应该聊一下。甚至,他们俩分手的事,她没告诉任何原本就知情的人之外的人,包括谢红。每次别人提起,她也只是含糊的带过。她知道,自己心里,也并不认可这样的结果,自己是期待改变的。
这天晚些时候,确实有彩虹出现,可是周思怡,并没有看见。
两天之后,经过抢救的卓一洋,转院回了H市。周思怡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跟卓家人说卓一洋的病情,“……他体内有多种毒品的残留物,已经给他清理过,但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预估的,另外,他的外伤,左腿多处骨折,恢复期要长些,其他都是皮外伤……”
周思怡透过玻璃窗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人,身上插了很多管子,四处缠着绷带,左腿打满石膏。她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感觉那切肤的痛,像是在自己身上一样。
听完医生的嘱咐,卓一娴才发现周思怡来了,赶紧走过来,“嫂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思怡赶紧擦了擦眼泪,才转过身来,“我刚到。”
卓一娴的眼睛也红红的,明显是刚哭过,至于卓夫人,此刻靠着卓局长,泣不成声,“我可怜的孩子啊……”边说边拍打着卓局长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你不是跟我保证过,不会让他出危险的任务吗,为什么他还会这样子,为什么呀……”
卓局长紧紧的咬着牙,眼圈红红的,也不争辩,任由夫人打骂。
卓一娴看着母亲这样,又抹起眼泪来。
这时,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径直朝卓局长走去。看了看伤心欲绝的卓夫人,万分愧疚地说道:“夫人,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一洋,他当初提出由他去当内应的时候,我就该反对的,真的对不起。”
卓夫人抽抽搭搭的,并没搭理他。卓局长朝卓一娴招招手,“一娴,来照顾你妈。”
卓一娴扶着母亲在一旁坐下,卓局长便和那两人到一旁说话去了。
周思怡走到卓夫人面前,“阿姨,我想,在这里等一洋醒来,可以吗?”
卓夫人吸了吸鼻子,“只要我儿子平平安安的,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着就觉着伤心得很,便又哭起来。
竟然是在这样的时刻得到卓母的首肯,周思怡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为什么非要通过这样的事情,才能让人看清那些更重要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