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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九道 芒果巧克力

浪三心里有一个难言之隐,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别人也没有从他的言行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浪三不愿意去万能姐夫家,除了因为自己不会做饭让大家翻白眼以外,最大的障碍居然因为万能姐夫的儿子,一个快要高考的帅气阳光男孩儿。浪三心里管男孩叫镜子哥,因为小伙子太爱照镜子了。

浪三每次见到镜子哥都会想起自己的儿子冬冬,特别是在节假日或周末,在万能姐夫家小聚的时候,他看着万能姐夫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样子,一股股酸水像从血管里喷出来,流遍全身。他失去了和儿子最佳的交流时间,看着儿子一点点长大,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拥抱冬冬单薄的身体,无法握住儿子纤细的小手。他想关心孩子,可没有可能,转而想把镜子哥当作了一个替代品。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万能姐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那种自豪感让浪三透不过气来。

万能姐夫终于有了一把杀手锏,当着浪三的面把儿子的名字叫得几里外都能听得见,一会儿让儿子去炒菜,一会儿又让儿子给自己捶腿,嘴里吃着饭还能腾出功夫用溺爱的口吻点评一下儿子的作品,还假惺惺地带着儿子去厨房做示范。

万能姐夫是天才的演员,这出父子之间的暧昧大戏只给浪三一个人演。浪三真跟观众一样静静地看着。万能姐姐也是夸儿子的高手。你们夸吧,我不吃醋,不管是谁的儿子,能成材就好,我不嫉妒,我儿子在远处的家一样快快乐乐地生活,虽然我没有教他做饭,但我把他引上了一条热爱学习的光明大路。

浪三在和万能姐夫的这一轮对抗中败下阵来,他输得心服口服,谁让自己不好好活着,非要弄出什么精彩,这下子儿子没了,精彩也过去了,落下自己孤单影只,万能姐夫真会在他的伤口上洒盐。

镜子哥当然不理解两个父亲之间的奥妙,他快活地过每一天,丝毫没有压力,尽管学习成绩红灯闪闪,那也不会忘记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一头秀发。每当浪三看到这幅情景,他在心里只默念两个字“完了”。在他的眼里,镜子哥真可能“完了”,男孩子无数次唤起了自己对儿子的思念,但看到镜子哥天天对着镜子照啊照的画面,他一下子又把儿子给忘了。

浪三暗地里下过几次决心想劝劝眼前的这位镜子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镜子哥沦落到这步田地,不是因为自己不努力,而是他的父母缺少正确的指引,要劝也应该劝劝万能姐夫和他的妻子。

每每与镜子哥见面,浪三的心中总有很多的困惑。一次吃饭的时候,浪三问镜子哥:“你觉得玩COSPLAY有什么乐趣吗?”

镜子哥抬头看着浪三,两人对视了几秒,镜子哥居然没有说出什么,甚至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嘴唇动了几动,发出几个音。最后是万能姐姐给浪三找了一个台阶,“就是一个玩,他喜欢动漫,就玩上了,喜欢就行,他们还有一个群,弄得挺正规,乱七八糟的都没有,玩这个的人挺多的,还有大学生,多接触一下社会,多认识几个朋友,总比没有爱好傻学习强。”

浪三嘴上不问了,但心里一直在问,这群人在干什么?

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镜子哥每每都是一身怪异的打扮出现在浪三的面前,像是从电视里跳出来一样。浪三曾经有过冲动和镜子哥一起参加一回动漫展,但冷静下来以后很快就放弃了,因为自己已经不再是浪漫的年龄,扮成什么都是老鬼,而镜子哥扮演的是《盗墓笔记》里的张起灵,黑衣、黑裤、黑靴子,手里还有一把长长的黑刀。男孩儿的脸上还化着妆,戴着假发,坚硬的发丝遮住小半个脸,长长的眼线催生出一种妩媚,脸上打了粉底,双唇微红,走路带风,决不允许有笑模样。

镜子哥在回到家的时候,脸上才显露出一点自得意满的笑意,但笑容的背后又多了几分无奈和不安,而这几分无奈和不安一样传到了万能姐夫和万能姐姐的脸上。浪三相信镜子哥的父母一定会遇到和自己一样的疑问,但他们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儿子如何钻进这个圈子,又如何被这个圈子深深地吸引。他们对COSPLAY的理解跟浪三差不多,也问不出什么专业的问题,看着儿子平安归来也就心满意足了。镜子哥会在第一时间去照镜子,用手捋捋耳边的长发,更舍不得摘下那副假发。几分钟之前,他还沉浸在无比幸福的动漫世界里,虽然那个世界除了浪漫,还有凶杀和仇视,甚至是狡诈和猥琐。镜子哥的脑子里不是童话就是漫画,而且还是高等级的漫画,将人类的某种行为变成虚拟世界里的真实情形。

他逃回人间的时候,一定后悔满眼都是挤嚓嚓的人群,污秽不堪的环境,地铁、快餐、装备、假发、衣服样样都得花钱。这些东西是动漫世界里得不到,那里是一纯粹的消费世界。镜子哥回到人间是来取钱的,他的父母最清楚自己所能做的只有这些,玩动漫就是在玩钱。当然,镜子哥会拿出几张相片或把手机里的相片向大家展示,这是他用青春和血汗换来的成果。相片里的镜子哥被悬疑的气氛包围着,身边偶尔会出现几个同伴,像是从战场上归来一样,鲜血染红的胳膊,上面还留着魔兽的牙印子。他们在脑子里已经向俗人的世界发起了一场场挑战,但屡战屡败,因为子弹用光了,不得不重新回到父母那里动用家庭的库存。

万能姐夫对儿子的相片大肆评价了一番,他根本不知道儿子扮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拍,有什么讲究。

浪三坐在一边,看着男孩在两个世界里来回穿梭,他无法跟上时尚的脚步。镜子哥把故事演到了家里,就在他的眼前。情节可以隐去,但现实抹不掉,晚饭依然热闹,镜子哥和浪三和万能姐夫一起喝白酒,他还是不说话,就像在倒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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