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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跋涉】

如果你曾经一个人涉过无人的荒野,独自守过寂夜星辰;

如果你曾经爱过义无反顾;

如果你熬过许多不眠的夜和暗不下来的天;

而最终到达彼岸,

你总算在山长水远之后,

找到了归处。

林清玄说:红尘中,有独处之心,独处时,有红尘怀抱。

秦陌陌曾经把这句话写在叶子上,夹在书页间。每次落单的时候,一个人抱着书去安静的教室。室友总是乐融融一团,而自己却永远融入不进去。过生日聚餐的时候,她们有自己的欢笑,而自己只是面带微笑地陪着,能附和就附和,不能附和就吃自己的饭。

刷微博的时候,看到有人说,如果你想体会什么是孤独,那么请你到大学女生宿舍来。

看到这句话,秦陌陌莫名地释怀,原来不是她一个人这样地在一群人之间孤独着。

魏清月在信上说,如今的我们都不再愿意敞开心扉去交新的朋友了,我们都坚固地守着自己的内心,既不流露,也不吸纳。

秦陌陌只能无奈摇头,既然自己改变不了现状,那就利用时间完善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而独立,到那时或许自己就不会再有这种淡淡的失落。

或许,孤独是成长的良田。

于是,秦陌陌沉默无言地借书看书。

索性就把寂静的时间用在文字上。

有人说,能把自己喜欢的事做成事业,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能力。

写作课的老师便是这样的人。年轻女性,熟悉各种文体写作,生活安稳富足,然后选择淡然处世。可进可退。

秦陌陌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所以自由时间内一直坚持着看书写作,零碎的字字句句,有时落到写作课的作业里,老师在文章后面评语说:愿不愿意把你的文章整理一下发给我,我想出一本学生的合集。

带着丝丝羞赧,秦陌陌将自己手头的几篇发了过去。

书架上有许多朋友赠送的书,还有杂志社的样稿。秦陌陌自己也记不得了,投了多少次稿才让自己的文字变成的铅字。

会不会在遥远的家乡小城,也会有某个面临高考的孩子,像当初的她那样,等着书店新的月刊杂志,然后毫不犹豫地买回去,就着晚自习刺眼的灯光,放下手头堆积如山的试卷和习题,一字一字贪婪地读着。为着书中的人而哭而笑。

还记得那个炎热的夏日夜晚,秦陌陌看书看得痴迷,同学问她借字典,她抬起头就是满脸泪痕,把同学吓得够呛。

她也记得,自己写不好考场作文愤怒地将试卷撕碎的场景。语文老师耐心地劝解她,时晴陪着她在冷风里散步。

而唯一的那次光荣,自己也缺席。

老师也曾坦言,多希望你能够保持自己,等熬过了高考,你就有了平台展示自己。但是高考摆在眼前,那么残忍。

秦陌陌知道,自己的固执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是一向任性的她,还是走到了今天。

第一本样刊,翻了又翻,忍不住落下眼泪。那些岁月,熬着的岁月。那些对于文字的痴恋,无人能解,只能独自承担。

书柜里的一切称之为旧物的东西,早已渐渐蒙了尘。打开抽屉,里面存放着的许多的信件,都是那段荒芜的年华里的温暖和支撑。亲写的字迹由远方跋山涉水而来,晴雪时候,落雨黄昏。

一个喜爱文字的姐姐曾约她去看桃花,寄来自己的刺绣,秦陌陌见了心生欢喜。想着哪一日奔向远方,去拥抱那个温暖的人儿。

她也想过,要陪李潇然去桂林,要与王疏予相离莫相忘。然而有些人却永远留在回忆里了。

如今的秦陌陌,依旧做着特立独行的自己。尽管有时身处喧嚣之中会觉十分落寞,但是人生又有哪条路不是要孤独地走完呢。流着自己的泪,笑着自己的小幸福。即使凄风苦雨之后,这世间,却依旧是要深情相待。

或许行年渐晚,在风尘起落的人间,夏暖冬寒,春华秋叶,都已看遍,才发觉原来所有的深情都是留给自己,悲欣之间,是寂寞沙洲的微凉。

深情不似多情苦,仿若人间悲还无。

因为还有热爱,才有这岁月的静好,因为一心向阳,才能不染悲伤,不至于绝望。也唯有如此,在这苍茫大地间,才会发现,原来江上峰青依旧。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无论世间繁华几般,与深情共白头有何不可呢。

一个人去省图的路上,看到环城公园蓊蓊郁郁的树木,心情莫名地好。四月的空气里,到处都是花的清香。秦陌陌仰起脸闭着眼睛用力地嗅,近乎贪婪地想把所有的清香都吸入肺里。

路旁的蔷薇开得正盛,一簇一簇,喧嚣热闹。仿佛赴死。但是,赴死有什么不好呢,一生就这么一次绽放,怎么能够不轰轰烈烈。

是啊,就这么一次。秦陌陌又想到了自己。

陈白那里,如今是什么天气了呢。

别兮离兮,不往我思。昼兮夜兮,浮生若此。

但是他不在的日子里,秦陌陌依旧安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毕竟异地恋不能够整天黏在一起,而这样各自安好,也正合她意。他们彼此有着自己充足的空间和时间,只在十分想念的时候,才会不远万里见一面。两个人腻在酒店的大床上,安静地拥抱着不说话。

哪怕之前有着千言万语想要对对方说起,然而真的见面的时候,却是相顾无言了。

她等在马路边上,远远地看到陈白出现在拥挤的人潮里。绿灯亮起,陈白微笑着走过来,将她拥入怀里,吻着额头。

每当那时,秦陌陌都会想,这个男人,自己是不后悔的。

即使,许多个无处倾诉的夜晚,自己只能抱着自己的眼泪入睡。

即使,许多个看朱成碧思纷纷的憔悴日子里,自己只能一遍一遍画着相思。

秦陌陌一直在用自己的行动做着无言的抗争,原本不和谐的关系更加寡淡。她已经许久没有同母亲通过电话,通常都只是父亲打来电话问候几句,对方不提陈白,秦陌陌不提母亲。

有些爱,哪怕明明知道那是爱,却依旧不敢去碰触。她与母亲,就像是两只刺猬,彼此靠近只会徒增伤害。

母亲节的时候,秦陌陌给母亲写了段话。拍成照片发给了父亲。她知道,母亲一定会让弟弟念给她听的,尽管上面的字母亲都认识。

也就是在这样的倔强和远离中,秦陌陌渐渐意识到,那个她渴望远离的地方,也是那个她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父母为了工作已经离开家乡,而自己在外地求学,假期时也不再回家了。

也不再有了想念的感觉。

风尘细数,只留无尽感叹。

秦陌陌依稀记得,上次自己回家的时候还是个夏季,家乡的蝉鸣和星空依旧,但是邻家阿伯的果树却没有结出果子了。以往每年,阿伯都会留着果子等秦陌陌放假回家。

只是那时,秦陌陌连果树的叶子都见不到了。那棵树,光秃的黑色枝干在丛丛绿叶的掩映下,显得那样触目惊心。

邻里都说,阿伯已经不行了。

不行了。那个曾经待她如女儿的男人,如今不行了。

秦陌陌很小的时候,经常跑到阿伯家里玩。阿伯有一个比秦陌陌大两岁的女儿,但是这个姐姐在秦陌陌不经意的时候就离场了。只剩阿伯一个人生活。

还记得自己6岁那年,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撞破了头,父亲常年打工不在家,母亲着急地去敲阿伯的门。于是秦陌陌被阿伯背着到了集市上的医务室。包扎之后,母亲抱着她回家。她清楚地记得,夜空下她抬起头看到的是明亮的北斗七星的勺子形状。

成长,有时候就意味着远离。秦陌陌渐渐长大,初中,高中。回家的时候,偶尔也会见到阿伯一两次。但是阿伯的眼睛渐渐不行了,他浑浊的双眼已经无法看清秦陌陌少女的美好样子了。他喊着秦陌陌的乳名,让她帮他剪指甲。那是秦陌陌第一次仔细观察阿伯的手,黝黑的皮肤,厚厚的老茧,和几乎全部坏死的指甲。

秦陌陌握着剪刀的手发抖。

可是,这个阿伯,竟然不存在了。

那是一个初秋的清凉天气,秦陌陌走在校园里,接着父亲的电话,父亲告诉她,邻居阿伯走了。

秦陌陌很淡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那枯死的果树,就是预示么。

可是,秦陌陌还是蹲下来抱着膝盖哭了。泪水滴在水泥地面上,用了几秒才被风干。

走的很远很远了,却与那个地方一点点断了联系。根,在哪里呢?

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这世间如果有什么东西永远都不会逝去,那就是逝去。

成长或许就是不断地告别,不断地逝去,流泪,然后再次起身前行。人生,是一场修行,你告别了那些为之心痛落泪的人和事,而后咬紧牙关继续前行。因为你自己心底明晰地知道,前路漫漫,你唯一能握住的是那些闪亮的回忆,你唯一能做的,是在心间铭记那些温暖,然后一个人继续跋涉你的山水路程。

就像你在车上遇到的许多乘客,他们到了自己该下车的地方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你继续跋涉在人生的旅途上,最后到终点的时候,环顾四周,你发现,原来满满一车的人,如今只剩我自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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