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下来。
岑宁嘿嘿干笑了两声,“不过是个挂名的,我还是愿意做个闲散的掌柜的。”
御风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从马鞍下取出一块干净的布,竟然开始擦拭剑身。
岑宁眨了眨眼,还以为对方至少会问他一些事或者要挟一番,自己连应对的方法了想了好几种。像现在这样的情形,他倒是没有想到。
他走到御风身边,一边看着他擦剑一边说:“你放心,出卖朋友的事我还是不会做的。”见对方还是一副不搭理他的模样,他又说道:“你杀了慕容氏全族,这个消息是真的?”
御风将布折好,又压在马鞍下,这才回他:“确切的说,姓慕容的我杀了十六个。”
“十六人?外间传言慕容氏可是被你灭门了。”
御风皱起了眉,嘴唇也微微抿着,“慕容氏所有成年男子。”
据听风阁中资料记载,慕容晖是慕容烨的嫡二子,嫡长子慕容暄因情伤落发为僧。慕容氏年轻一代最出名的是慕容晖的小女儿。慕容晖在三十五岁方才得的千金,闺名唤作韵。这位武林千金虽说生于武林世家,但自幼便聪慧沉稳,心性疏朗,不输男儿。年龄虽小却处事通明,极有大家风范。传闻她在十五岁时,曾张罗父亲的五十岁寿宴,并办得井然有序,到宴者事后无不夸赞。一时间她的闺名享誉整个武林,比起她那位才能平庸的兄长,实在是亮眼太多。除了这个女儿,慕容晖还有两子一女,嫡长子便是慕容韵的同胞兄长慕容胜。不算上早已出家多年的慕容暄,慕容家的男丁一共是一十七人,也就是说,这十七人当中只有一人活了下来。
岑宁越想,心中涌出一阵凉意。江湖中因寻仇而被灭门的事也不是没有,但他听风阁并未收到任何有关御风和慕容世家有仇的消息。唯一可能的就是......
“岑某听说,慕容晖原意图将幺女许配给一个年轻人。”
御风刚要开口,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有迷茫之色,“你说什么?”
岑宁也有些惊讶,语气中有了试探之意,“传闻中的那个年轻人,是否就是御风兄你?”
御风的眉头皱得更紧。原本他没有意识到的细节,就在刚才变得清晰起来。他当初受师父之命前往浮云山庄。最开始,浮云山庄的人对他与雪之只是礼遇有加,某一天他感知浮影剑的灵气,竟使得浮影剑认主。也就是从那一日开始,所有的事情变得莫明起来了。
浮影剑是浮云山庄的镇庄之剑,他不可能私自带走,所以那段时间他与雪之也就一直客居在山庄中。只是他不记得从何时起,那位慕容氏的小姐与雪之成为了朋友,经常陪着雪之闲谈、解闷。当时,他对此是很感激的。所以,当他知道就是这群他以为是值得信任的人亲自挖出雪之的身世并强行扣押雪之,致使雪之成为武林公敌,被迫跳下断情崖时,他内心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现在想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慕容晖竟有打算将慕容韵许给他。
“这个消息你确定是真的?”
“当然。”岑宁对自己消息的真假还是有自信的,担心御风无法理解,又继续解释:“虽然我无法得知真实姓名,事情发生在前年的五月下旬。”
“不错,那时我的确在浮云山庄内。”御风轻点头。师父是在六月去的。他在收到师父的传信,急急忙忙赶回沉英谷。雪之因身体不适就没有同他一起回去。
现在想来,他忽略了太多的细节,越想越心惊。
御风看向岑宁。岑宁是听风阁的阁主,定然知道他想不明白的事,想着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见御风有些认真起来,岑宁也不再保留,“御风兄有任何疑问,直接言明。”
御风沉静了一会,“当初,'血剑魔'之女的身份是你们卖给浮云山庄的?”
岑宁原本平静的心一下被提了起来,他悄悄深吸了一口气,一边也在想应对之策,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听风阁毕竟是拿钱吃饭的。如果早知道那个姑娘与你们相识,听风阁是断不会卖消息的。”
御风皱着眉,没有再追究,“那你是何时将消息卖给他们的?”
“五月二十七。”岑宁原本也不会记得如此清楚的,只是正巧那日与百里家答应将紫檀木卖给他是同一天。
御风握紧了拳,眉拧成一团,声音微寒:“他们动作真是迅速,我才离开不到七日,他们就对雪之动手了。”
“御风兄,我看他们未必是冲着那位姑娘去的。”岑宁想着当初拿到手的消息,一边分析给御风听,“他们当初只是囚禁了那位姑娘,并没有伤她。最后是有人将她'血剑魔'之女的身份放出去的。”
“就算他们原不想伤她,却也逼迫她说出她父亲的下落。明知她不会就范,却还是如此做了。如此作为,岂非不仁不义?”
面对御风的质问,岑宁眨了眨眼,“御风兄,你不明白之前我问的慕容小姐是否许给了你的意味?”见御风仍是一脸茫然,便继续道:“慕容氏最初的目的其实是你,根本就不是那位姑娘。因为你让浮影剑认你为主,慕容氏不可能放过你的。他们认为与其杀了你,不如让你娶了慕容家的小姐。一来保住了慕容家百年传承的宝剑,二来也让慕容氏有了强盛的契机。他们一定曾暗示你多次未果,方才从那位姑娘处下手。”
他有些不相信,但内心深处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想起之前雪之失忆后问他的话“如果我是烛日剑的宿主,那么我又是谁”。他们的命运何其相似,都只是因为一把剑。
“只是因为一把剑,哈哈,”御风笑了两声,神情莫明。
提到剑,岑宁又想起了另外一把。“传闻,当初烛日剑是在一位女子手中。就是这位雪之姑娘?”岑宁在试探他。
御风只看了他一眼,就偏过身去。听外人提到了雪之,自己内心不禁又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你不是都知道吗?”
见对方不欲多说,岑宁也不好再问,“在下也只是好奇,好奇而已。”但见御风不再理他,岑宁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想想也是,任谁身边坐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心里都不会太好过。
一时间,竟然沉默了下来。
岑宁用余光看了一眼御风,见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摸着马的鬃毛。那双手干净、修长,指甲也修剪得很干净。这几日接触看得出来,御风是个有些洁癖的人。
越是这样,岑宁越是心痒,越想去了解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