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天初亮,皇帝派出使者,宣召子湛至宁寿宫外向太后行礼,然后再至清华殿向皇帝行礼。
原本这公主出嫁,是要提前数月便要开始准备的。但这时间实在太过仓促了,好在这怜月的嫁衣和嫁妆裴太后与傅夫人一早便在她及笄前就准备好了,这才不至于把大婚办得太草率。
迎亲的马车,自一条条街巷穿过,红毯与花瓣铺就的十里红妆一眼望不到尾。炮仗队与大红灯笼在前方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沿街两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与涌动的人群,观礼的百姓络绎不绝。
轿撵刚至傅府门前时,皇帝的龙辇也随之而来。
众人亲见皇帝,纷纷跪拜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今日乃淑宜公主大婚,这些俗礼暂且免去。朕听闻,民间女子出嫁,均由兄弟背上花轿。即明,今日朕同你讨了这个差,回头朕赏你。”
即明是傅尚书独子,年方八岁,尚在学堂念书。
“即明不敢。”虽说才八岁,但也知晓礼数。
傅尚书忙上前,躬身道“陛下为小女赐得良缘,现又亲自降尊前来,是微臣全府的荣幸。”
在收到皇帝的赐婚旨意后,高子湛就上门拜访过。傅尚书对他这个女婿还是比较看好的。在官场数十载,傅尚书自认为识人的眼光很好。一直以来他没有答应帝都的求亲者,其中的一个原因其实就是他眼光太高。他没有卖女求荣的心,也不屑于那么做。高子湛虽是江湖中人,但为人谦逊有礼,举止也是方寸有度,各个方面都不逊色。况且这是自己女儿喜欢的。对于这个小女儿,傅尚书一直很是无奈。自从怜梦死后,妻子与太后宠她更胜从前。他又能说什么呢?
炎辰上前虚扶一把,“你我乃翁婿,这些都免了。都继续吧,以免误了吉时。”
他走到怜月身边,“小月,炎辰哥哥背你上花轿。”
“谢谢炎辰哥哥。”她安心的趴在他的肩上。她知道,没有亲眼看着她幸福的出嫁,他是不会心安。这是他对阿姐的承诺。
阿姐,你看到了吗?
“启程吧!”将怜月抱上轿撵,炎辰转身也走上龙辇。
“新娘上轿。启程。”在喜婆的吆喝声中,队伍又开始热闹起来。
她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着灵银色绣金彩凤大红嫁衣,端端正正地坐在八人连抬的大轿之中。她头顶红盖头,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外面也太过吵杂,什么也听不太清楚,只闻到浓郁的花香,也不知是什么花瓣,竟如此浓烈。她只知道,那个人,便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将带着她,走向一个美好的未来。
她坐在轿撵里,又想起方才出门时的情形,掩在红盖头下的唇角抿了抿。出门前喜婆便告知她要“哭嫁”,可是她除了湿了眉眼,如何也哭不出来。当初阿姐出嫁,因嫁的是当今圣上,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秀女哭泣的。所以她并不明白为何要哭。她皱了皱眉,喜婆无奈,只得任由她这样上了撵。
队伍一路上吹吹打打,很是热闹。她看不清外面是如何热闹,但也知晓有很多人。她想撩开喜盖看看外面,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情形,她又红了脸颊。
最终是到了,在喜婆吆喝声中停了轿。
喜婆撩开轿帘,“新娘子,该下轿啦!”
怜月拂了拂衣服,搭着流朱的手,下了撵。
子湛携同众人,正在府门前等着。见随同前来的还有龙辇,便上前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子湛正待上前屈膝行礼,炎辰上前扶住,“日后你我便是连襟,这些虚礼就免了。快去接新娘子吧!”
她从喜盖下的空隙看到另一双婚靴停在她的面前。然后,她看见一双手伸过来。那是只很漂亮的手,干净白皙,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充满了力量。她将自己的手,交到那只手里,感受着那双手带给她的力量。
子湛勾起了唇角,轻轻地握住。然后转了个身,将女子的手臂微微托住,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跟着我。”
她轻轻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向前走。
两边的炮仗声、谈论声,她什么也听不清了。
子湛的母亲,曾经的妙幻仙子韩雪珂,在瑛姑的陪同下,正站在内堂,向门外望去。一对新人正向这边慢慢行来。她那日听子湛说他要娶那位姑娘,心里很是高兴。她儿子的婚礼她自然是要参加的,所以后来便随他一起回了闲玉山庄,虽然她不愿意见到高天明,但为了儿子的幸福,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妥协了一次。她叹了口气,在她有生之年,竟然还有机会看到亲子成家,她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夫人,好像皇帝也来了,咱们......”瑛姑在一旁提醒道。
“想必是来主婚的,我们等一会。”
炎辰走进内堂,看见一妇人身着暗红喜衣,身边侍立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这是微臣的母亲。”子湛上前介绍道。
韩氏并未多言,只向炎辰点头示意,“臣妇韩氏,见过陛下。”
“夫人免礼。”眼前的女人虽然衣着较为朴素,颜色也略微暗淡,但这也丝毫掩饰不了她的容貌。相较于年轻女子的娇艳,她更多了几分沉稳与淡然的魅力。
待众人均到位后,炎辰同韩氏、傅氏夫妇上座,拜堂仪式便要开始了。
怜月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她只知晓她被带到内堂,便听见司仪吆喝“新人拜堂”。子湛先前便放开了她的手,她现在是由喜婆扶着。待听到司仪的声音后,头脑一片空白。接下来是要做什么了。
喜婆见她似乎没有动作,便轻拉了她的衣袖,“该拜堂了。”
闻声,她羞红了脸。婚礼举行得实在太仓促,婚宴的流程她只从喜婆处过了一遍。她竟然这个时候忘记,也是够丢人了罢。
她在喜婆的搀扶下,跪到喜垫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当她听闻这一句时,不禁吐了一口气,终于是完了罢。这头上戴的东西太多,压得她的脖子都快断了。
在侍女与喜婆的陪同下,她总算有惊无险的被送入了新房。
外面的声音她已经听得不甚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