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议长，翊城是我的独子，他的失踪，令我痛心疾首，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要加入调查组，以普通组员的身份前往影星。”刘重文说道：“我认为，这起事件的背后定然与曜歌教会有所关联，您曾把教会的秘密告诉了我，就是对我的信任，现如今，我的妻子和孩子都有可能失踪在灰海，再加上这一点，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相信我会对调查起到积极地作用。”
刘重文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安德鲁的反应，果不其然，当他提到曜歌教会时，安德鲁的眉毛挑了一下。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刘重文……”安德鲁听他说完，拿出一支烟斗，吸了一口，吐出一片白雾：“你尽管放心，相关事宜我已经交给可信之人，只是……调查组的人选已经敲定，临时加人，你会引人注目，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虽然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安排你进组。”
“……”刘重文沉默了一阵，语气苦涩地道：“既然议长阁下您另有安排，那我便不再强求。”
他外表虽然平静，但内心却颇有微词：他能感受到安德鲁闪躲的态度，刚刚他才见过穆苍松等人，仅仅一个下午，他们就定下了调查团的所有人选？这是不可能的，那么，安德鲁的婉拒，一定有他的原因，若是简单点考虑，他可能担心刘重文心态过于操切，遇事有可能会失去冷静，以致于暴露大议会行动的真实目的；若是悲观地考虑，安德鲁更有可能直接放弃了翊城，灰海事件已经使大议会有充足的理由介入，以搜救的名义，去寻找那个独自前往灰海的神秘女人，这就足够了，救人只是公关需要，其实根本不在安德鲁的计划之内，他不需要刘重文再过去添乱。
深谙内幕的刘重文宁愿相信第二种解释。安德鲁虽然不是恶人，但也绝不是善人，他所做的一切只代表大议会的利益，因此对于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翊城，他当然不会下大力气去救人，他甚至希望翊城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因为，翊城给他传了那张照片，那张颠覆了灰海定义的照片，灰海的秘密，不需要那么多人知道！
刘重文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浑身发冷，而在他心里，也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
安德鲁见刘重文沉默不语，便劝慰他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翊城的安危，相信我，我的心情也是同样焦急，翊城为大议会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我们绝不会放弃他。”
“非常大的贡献？”刘重文灵敏地捕捉到安德鲁话中的信息，问道：“翊城那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把灰海的数据发给你了？可是新闻报道上说这次的灰海考察是以失败告终的啊！”
刘重文虽然有那张照片，但是他绝不会傻到去跟安德鲁分享，他抛出这个问题，就是想确定安德鲁对他究竟有多少保留。
“翊城确实将灰海数据发了过来，”安德鲁点头道：“但可惜的是，他发的都是一些常规数据，我已经交给科研部门分析，但据那边说，实际意义并不大。我这么说，不是否定翊城的功绩，他还是比较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不论分析结果如何，都改变不了他为大议会做出贡献这个事实。”
刘重文听了，眼神却是一缩，追问道：“常规数据？这不应该啊，翊城研制出的新型探测器，除了普通数据，就没有一些例如照片、影像之类的东西？”
“很遗憾，没有。可能……连这种最新型的探测器也抵御不了灰海的能量风暴吧？这也是很常见的。”
安德鲁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十分平静，他叼着烟斗，不断地吞云吐雾，那种淡定的神态，让人找不到一点瑕疵。
“安德鲁，你就继续演吧……”刘重文眼底划过一丝凶芒：“不过，你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翊城只发了那一张照片，你只字未提，之前你口口声声的说信任我们，果然只是利用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期待调查结果早日出炉，议长阁下，请允许我告退。”刘重文心里明白，再跟安德鲁纠缠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便打算离开。
“好，”安德鲁站起身来，伸出苍劲的右手，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一有消息，马上会通知你。”
刘重文哪有心情跟他握手？但面子功夫不得不做，便与安德鲁握了握，安德鲁的手心很凉，还有些滑溜，应该是刚刚出过汗。
之后，刘重文便乘坐上来时的电梯，从原路离开了安德鲁的办公室。
当他刚刚走出电梯间时，就与对面悠然走来的一个人不期而遇。
那人细若竹竿，又高又扁，脸上好像扑了粉似的灰白，手指彷如枯枝，指甲又尖又长，穿了一件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丝质长袍，就像一位深山中的隐士一样，最有特点的是他还画着眼线和唇线，线条长出眼眶和嘴角许多，眼线上挑到发际，唇线下拉到下颚，活像一个正在生闷气的小丑。
这个人走得不紧不慢，似乎面对山洪海啸他也依然是这个速度，助理在边上恭敬地站着，丝毫不敢阻拦。他与刘重文擦肩而过，却目不斜视，就像不去注意一个小小的石子一样，直接走进了电梯间。
那个人也许不认识刘重文，可刘重文却认识他。
“元老院，四方会议，北方元老‘彼得’……”
刘重文的心跳骤然加快，他回望着那台已经徐徐上升的电梯，喃喃地说道：“没想到，元老院竟直接来找安德鲁了……”
“彼得”并非是这位北方元老的本名，至于为什么这么叫，还要源于元老院一条古老的规矩：元老院是曜星的代言人，是的，是曜星，而不是居住于曜星上的人类，要成为元老院的最高议事机构“四方会议”中的一员，必须舍弃自己的本名，容貌，以及有关自我的一切想法，成为“只为曜星而存在的人”，四方会议的全部行动，都围绕着曜星的根本利益，来监督大议会的各项决议。因此他们改装易容，描绘着夸张的脸谱以遮挡他们的原来容貌，只以代号自称，代号均取自母星地球历史上著名的千古大帝：东方元老秦祖龙，西方元老亚历山大，南方元老君士坦丁和北方元老彼得，元老有更替之时，名号却代代传承，永世流传。
刘重文看着那已经空无一物的电梯通道，沉思良久，最终一转身，走了出去。他并没有回他在辉焰城的公寓，而是直接去了轨道列车站，乘上了开往湍鸣城的列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