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隆隆声响，深喉战车的巨型履带缓缓转动，犹如一头钢铁巨象，迈出厚重的步伐，碾碎脚下的岩石，留下两条宽大的车辙，扬起一路飞尘，奔向远方那喷吐着电光火舌的大凶之地。
所有人，此时都摒住了呼吸，尽管从拉格齐站出发到灰海边缘还有较长一段距离，却没有人在这期间故作轻松，大家都在利用这最后一点时间来测试程序，或者推演算法，或者模拟预案，其实这些工作之前就已经反复检查多次，但每个人都希望精益求精，力求完美。
深喉行进的十分平稳，崎岖的地表在它的重压下变成平地，偶尔有些小颠簸，造成的轻微晃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固若金汤的战车驾驶舱内，一个银色小物件的细微摇晃反而令人注目，翊城仔细看去，竟是一条曜歌教会的祈祷项链，挂在陆文铎身侧的墙壁上。
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悄然涌上心头，翊城站起身，朝驾驶席走去。
“陆中士，方便问您几个问题吗？”
“如果是关于我身份的问题，那无可奉告，”陆文铎冷冷地说：“与任务相关的，可以。”
机械式的回答，令翊城一时间有种自己与人工智能对话的错觉。
“我想谈谈它。”翊城指了指那条项链，不动声色地道：“那是你的东西吗？”
“这与任务有关？”
“没有，只是我个人好奇而已。”翊城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不想多谈。”陆文铎一口回绝。
翊城吃了闭门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冷漠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其他人的冷漠里面总夹着一点高傲或是失意，但陆文铎这种毫无杂质的冷淡，着实令人琢磨不透。
伽吉奥的嘲笑从身后传来——他对这种时机的把握总是异于常人。
翊城没有理会伽吉奥，只是继续说道：“中士，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多多了解一下彼此。”
“我的任务，是将你们带到指定地点并安全撤回，除此之外，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工作，我想我们没有深入了解的必要。”
陆文铎依然拒人千里。
翊城还想说些什么，车内的噪声却渐渐加大。
“能量稳定系统已经启动，合上你们的头盔，保护听力。”中士说道。
翊城苦笑一声，只得放弃对话。
按下颈部按钮，下颚与头顶分别展开头盔的上下部分，同时向眉心处合并，两者咬合的一瞬间，从眼部迸发出耀眼的金光——如此普通的步骤，却让人感到分外的帅气，赏心悦目。
“注意，我们马上就要接近灰海外围，届时战车将会剧烈震动，所有人结束手头工作，把尖锐物体收好，回到座位上，坐好后，按动右手小指对应的白色按键，磁力锁会将你们固定在座位上。”陆文铎言简意赅地说道。
“哦！该死！我刚刚与卫星连上，你等等我……”伽吉奥有点心急火燎地道。
“服从陆中士的命令吧，”翊城劝说他：“暂时切成待机状态，等到达目的地后再继续。”
“唉，你不懂，这事儿挺麻烦的，要不小哥你先停个车……呜呀！”伽吉奥还在唠唠叨叨，战车此时突然晃动了一下，他一个不留神，脑袋磕到墙壁上，发出重重的一声，电脑也受到冲击，连接中断。
“哦！妈的！该死！该死！”伽吉奥手捂着头盔，不住地骂道。
“呵呵……”塔夫曼惬意地安坐，轻笑出声，不知道是他真的没忍住，还是有意为之。
“刚才那仅仅是一次小幅震动，是受到灰海抛射出的一股小型能量气旋所致，如果你不想一会被折腾得鼻青脸肿，就老实坐好！”陆文铎严词厉色地警告伽吉奥，字里行间透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似乎是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伽吉奥乖乖地把设备都收拾好，蔫蔫地坐了回去。
从深喉的驾驶舱内是看不到外面的，就连驾驶员面前的监视屏也是电子扫描成像，上面是线状地图和各种模拟能量流动的矢量模型。因为进入灰海以后，肉眼观察是没有意义的。从越来越强烈的吼声和逐渐频繁的震动来看，他们已经接近灰海外围。
翊城死死地把住座位的扶手，尽管磁力锁已将他全身都牢牢地固定在座位上，他还是下意识地去这么做。他微微昂首，紧闭双眼，试图不去在意那噪声的影响，却发现一点用都没有，他的大脑不断闪过战车开往黑色深渊的画面，弄得他神经如暴雨中飘摇的秋叶，稍加刺激，便会被扯断，卷入风暴中消失无踪。
耳边的隆隆巨响，是风吼，是暴雷，是烈火，各种能量激烈碰撞，卷起万吨巨石，发出滚滚硝烟，升腾数千米，绵延天际，无止无休，如众神厮杀的战场，弥漫出恐怖与死亡的气息，凡人在它脚下，渺小得如沧海一粟。
“所有人注意！十秒后，进入灰海，做好抗冲击准备！”陆文铎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而就是这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话，却狠狠地揪住了翊城的心脏，而他的心脏也挣扎般剧烈的颤动起来。
那一刻，翊城竟不自主地开始默默祷告，信仰在此时发挥出超人的力量，携领众人身赴死地。
嗡！深喉的身躯轰然一震，扎进灰海翻腾的巨浪之中。
所有人此时就像坐上了几倍加速的海盗船，高频率，大幅度的摇摆使翊城瞬间就吐了出来，机甲内部清洁系统开始运作。
翊城吐了几次，把胃都掏空了，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腹部火辣辣的，甚至有种失禁的感觉。
还好这种摇晃并未持续太久，战车内部减震系统及时测算震动频率，开始发挥作用，虽然远远达不打四平八稳，但终于在人类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咳！咳咳咳咳！”翊城总算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他猛烈地咳嗽着，还不时伴随干呕。
当伊万诺夫上校说出他们可以深入灰海五公里的时候，翊城还有些失望，而当他亲临这里才明白，在灰海，前进哪怕一米，都是无与伦比的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