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赔给徐有福的那一千两,白唐苦思冥想整整五天,觉得不能再欠维少阳的人情了。
在这五天里,小兰来过一次湖畔竹屋,白唐趁此把维少阳的话告诉了她;这丫头听说后,喜得心头开花手舞足蹈的,还自给自足地自夸道:“天不负我,我不负天,身体内竟然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我果然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练武修仙之奇才”,最后从还剑湖打了十几二十尾大鱼,做了一桌全鱼宴孝敬她唐姐姐和犒劳她自己;鱼宴完后,她有点悲伤地告诉白唐,徐夫子最近有一个“温故而知新”的活动,为了在活动中争得翘楚之位,她要把徐夫子以前教的所有书温习一遍两遍三遍,所以她有好一段时间都不会来这里,白唐听说后喜滋滋地与她道别。
至于维少阳,白唐还是那一句“他又玩失踪了”;自那晚跟踪他却反被他跟踪后,白唐就没有再见过他了,小兰做全鱼宴时给他留了好一些,白唐收拾碗筷的时候,看到这些留给他的鱼,干咽了好几口的口水,可是小兰临走前千叮嘱万吩咐这是留给她少阳叔的,所以白唐除了干咽口水之外就只能干咽口水了;半夜起来了很多次,每一次她都是半个身子趴在灶边,眼巴巴地望着锅里的鱼,她把它们热了一次又一次,总想着少阳一回来了,她就可以第一时间一起吃了;可是三天后,她悲痛地发现鱼馊了,鱼馊了!!!!本来是鲜美可口的湖鱼,却在等待维少阳的日子里,一点一点一滴一滴地馊了,她的手指慢慢地沿着菜碟边摸着,口里嘴里维少阳骂了十万八千次,又把小兰骂了十万八千次,最后忍痛把几碟馊了的鱼倒掉。
白唐在心里掂量,至少在维少阳回来之前,先把那不省事的一千两筹齐了,一提到了银子,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印象是——刘太守府,继而是那个蓝的不行的人——刘太守。
时近九月,未到子时,夜月天空无星辰。
白唐在刘太守府的屋顶上,居高而临,她抬头望了望夜空,感叹道:“好一个夜空之主,整个天空都被你霸占了。”
子时的打更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万家灯火逐一熄灭,仿佛霎时间,只剩下了月亮的光,柔和、皎洁、神圣。
每一次盗太守府,都会想起那群山野村夫给她的称号“侠女姑娘”,然后她格外的自豪,然后把盗太守府这件事想的格外的理所当然。
她左右回望了一下,四下无人,轻轻拍了拍双手,纵身跃下了屋顶,继而攀墙岩壁,动作十分敏捷迅速。
她心想不如这次多偷一点银子吧,不然下次又要用钱的时候,一时间又拿不出来,那样又得跟维少阳借,跟维少阳借了,又要来太守府盗银来还给他,等到下下次又要用钱的时候……这样没完没了的,多麻烦啊!还不如一次把太守府盗个精光,一劳永逸。
她在打算盘打得太入神了,完全忘记了这里是太守府,完全忘记了她现在的身份是盗贼。
一把锋利的利刃在她的面前飞倏而过,她惊道:“惨了,被发现了”,同时急忙刹住身形,略略一个回转;飞来的利刃与她擦肩而过,甚至还划落了她几缕青丝。
她魂惊未甫,回转过身子去,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青年男子定定然地立在她的面前,他手中的剑鞘空着,看样子刚刚那把险些要她命的剑就是他使出的。
喜欢穿蓝色衣服的男子有很多,其中就不乏大腹便便的刘太守和徐有福;这里是太守府,徐有福定然不会出现在这里,她再细看,那蓝衣男子英英玉立,比她还要高半个头,也定然不是刘太守了。
她对上他那目空一切的冰冷目光,忽觉一阵咄咄逼人的杀气向她涌来,她身形未稳,向后倒退了一步。
行走江湖这么久,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强烈磅礴的杀气,就算是当日她毁了维少阳的枫林,维少阳拿着剑抵在了她的颌下,她也未感觉到。
然而,她从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她听见杂乱紧急的跑步声响起,太守府的侍卫很快就把太守府围了起来,一切早有预谋,只等着她落入网中。
原来在踏入太守府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回路艰难。
自从那一次盗太守府失手,被太守府的几十个侍卫围着打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自己潜藏的武功后,很多不服的人来找她挑战,可是跟她过手的,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赢过她,就算是少阳,想要伤她而他不损自身一分一毫也是很难很难的事,因此在“侠女”美称前,她有另一个比较不雅的外号“人见愁”,意思是前来找她挑战的人,见过她的武功后,就要为自己的武功发愁。
她记得少阳跟她说过,刘太守府中武功高强的,大有人在,她不是没有把维少阳的话放在心里,自寻死路地又跑来太守府偷盗;只是她没有想到眼前如此傲视一切的男子,按理说应该是不畏权贵,不贪财物,不随波逐流,相反会一人一马闯荡江湖,劫富济贫,勇斗权贵的,但是……但是他竟然会被刘太守那样粗鄙的人请动了。
她眼神定然,却在太守府的犄角旮旯处寻找着最佳的逃脱处。
蓝衣男子拿着手中的剑鞘向她袭去,白唐亦抽出腰间的破剑,迎面击敌。
蓝色和紫色的剑气在太守府的庭院里涌动,一时间,花草摇曳,宿鸟夜惊。
刘太守吩咐守在门外的侍卫继续坚守岗位,又吩咐小丫鬟关好窗叉好门;然后他张嘴大笑,慢慢地大摇大摆地走到大门旁,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整个身体伏了上去,急切地用右手的中指在舌头上蘸了一溜的口水,在糊在木漆门的白宣纸上戳了一个洞,正当他打算闭上左眼,眯缝右眼,透过门纸上的那个小洞观看门外的事态时,他突然被他的一群妻妾一把推开,他脚跟不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他的妻妾们踩着他的脚争先恐后地霸着那个洞,看门外两个武功高强的人相互打斗。
刘太守喝令道:“你们反了,你们……”
妻妾们尖酸回应道:“老爷你别吵!烦死了。”
白唐招招精准,步步为营,可是蓝衣男子每一次在白唐快要伤到他时,总能出其不意地躲过,他的这种出其不意,不加任何润色,自然而然。
三四十招内,两人难分胜负,难定输赢。
白唐一边出招接招一边心想,这打斗拖得越久越对她不利,她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安然退身。
白唐握剑的右手从左腋下划出,紫色的光铺向蓝衣男子袭去,只见蓝衣男子右脚轻轻一掂,整个人腾挪上空,轻巧地避开了紫色光铺的袭击;同时他向着脚下划了一剑,蓝色的剑气在破开紫色光铺后,余力向两旁扩散,折断了几株大叶紫薇,然后他整个人翩然落地。
白唐忽然喊了一句:“停!”
蓝衣男子举着剑鞘的手微微停住,诧异地望着她。
白唐扔下手中的破剑道:“显然,我武功不及你高,是打不过你的,只是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还请英雄你告知我姓名,我好去阎罗王哪里报道。”
“死人是不需要明白任何事情。”他说完,剑鞘出手,只向白唐飞出,虽然不是暗箭伤人,但是剑鞘速度之快,白唐似乎连回避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唐望着向她奔来的剑鞘,没有任何想要开溜的意思;剑鞘在触及心前的衣衫时,她以膝盖为关节点,整个身体拗了下去,她的脸颊感觉到了剑鞘的冰冷。
木漆门内的一众人,为这场惊险的打斗擦了一把汗。
白唐在恢复站立姿势之前,从怀里揣出来小兰送她的小炮弹,她本想着盗完太守府后,去路边放放炮弹的,不想在这里遇到了武功在她之上的蓝衣男子,几十个小炮弹在蓝衣男子的脚边炸开,蓝衣男子略略后退了一步,炸开的炮弹很快扬起了一阵乱尘。
蓝衣男子透过飞扬的尘土和炮弹的烟气,看见了那个紫色的影子一纵一跃,跳出了太守府高高的围墙,接着是太守府侍卫一阵的惨叫声;他嘴角一抹讥笑,隔空抽起了落在地面上的剑鞘和稳稳地插在朱红柱子上的利剑,剑稳稳地落入剑鞘。
木漆大门被推开,刘太守一众人哄涌了出来。
刘太守遗憾道:“就……就这么放过那女贼了?”
蓝衣男子甚至没有看过他一眼,冷声道:“刘大人要是觉得不可,大可自己去追杀她。”
刘太守躬下身子:“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蓝色衣袍晃了一晃,然后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