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国家《370120工程》SH项目中心保安部的监控中心，一进门，你就会惊奇地看到，在大厅的两边墙上，一块连着一块地，挂了许多的显示屏，几乎占据了整整二面墙。现在，每个屏幕上都是些不断在变换的画面。如果稍微看得仔细一点，就会发觉这些画面都是不相同的。这里显示的是城市的街道，那里显示的是乡间的小道，还有居民小区，田园村庄，等等，等等。当然也有大大小小、风貌各异的建筑，以及各式各样、或宽或窄的街道。而所有的画面里，几乎也都有各式各样的人，男女老少。有的疾步如飞，有的闲庭信步，有三三两两站着说话的，也有独自拿着手机侃侃而谈，或窃窃私语的。
如果你再把目光收回来，也可以把这些显示屏中那些在不断变换的画面，看作是一种活动的墙面装饰，这倒也可以算是某种别致的装潢风格了。
此时此刻，在大厅的中间部分，背靠背地，排开了两排转椅。是那种高背的，这样坐在上面的人，不仅可以左右晃动，也能够舒服地把头靠在椅背上。现在坐在椅子上的那些人——应该是保安部的，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几块显示屏，认真查看着不断出现在屏幕画面中的一些人物。有时他们会用手中的遥控器来放大画面，仔细辨别人物的面部。有时还会调整画面的显示角度，以便能够从不同的角度，去验证他们的辨别。他们这些人已经这样对着屏幕，整整地查看了五个多小时了。
“有没有找到可疑人物？”
“没有。”
“没有。”
……
发话的是保安部的梁部长，此刻他正坐在主控台旁的转椅上。主控台位于大厅的顶头，正对着门。主控台旁边，放置的也都是这样的转椅。这是为了工作上的方便，因为平时坐在这里的值班人员，即要查看主控台上的显示屏，也需要不时地转来转去，查看两边墙上的那些显示屏幕。
自从今天夜里那个学员出走后，尽管项目中心几乎采取了所有可以采取的措施，但是，仍然没有查到关于她的任何信息。最新得到的消息是，她在什么地方启动过了她的自我修复程序。据此能够得出的判断是，这个女学员可能受了伤。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了。至于她是在什么地方启动文件的，那些专家们正在根据计算机中心截取到的启动文件设备的IP地址，追查那个设备的实际地址，寄希望这样能够找到那个女学员。其实这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这个女学员要刻意隐藏自己的话，那她可以设计多重的IP虚假地址，那可就够这些专家们忙的了。其实即便找到了那台设备的实际地址，那也是一二个小时之前的情况了。等派人到了那里，她不知道已经跑到哪里去了。
最后，曾国栋做出了一个决定，调取项目中心周围的所有视频监控设备进行追查。计划以项目中心为中心点，一点一点地往外围扩展、查看。直到找到那个学员为止。然而在今夜的那场意外事故中，凡是属于项目中心控制的视频监控设备都损坏了。等到这些设备都恢复正常工作了，那已经过去了将近3个小时。在这个时间段里，正常人可以行走十五公里左右。跑步的话，至少是二十五公里。如果身体素质够好的话——据说这些学员的身体素质可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了，那么高的围墙，一翻就过去了。那好，就算三十公里吧，乘上3.14，将近一百平方公里哎。那可是大海里捞针了。
不过既然领导下命令了，那就查。这时梁部长也没闲着，他时不时地会把下属报告的一些存在有疑点的画面，调到主控操作台上的那面巨大的屏幕上来，以便他自己进行仔细的辨别。可惜到现在为止，他和他的保安们，仍然没有在那些屏幕上，发现什么有意义的画面。
这时主控台上的一部电话响了，坐在梁部长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保安拿起电话，“喂……曾主任好！梁部长？在，在。”随后他将话筒双手递给梁部长，“大领导的电话。”
梁部长拿起电话：“曾主任……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是，是。他们那里也没消息啊……我们还在浦东这里查看……是，但是外环A20浦东段这一圈里，面积太大了，有好几千个视频监控探头……是，我们有分工，一人负责看三个，是的，大家查得都很仔细……这个，现在就切换？大家都还没休息过……是，是……”
梁部长放下电话，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的额头上竟然还渗出了一层小汗珠。
“部长，上面怎么说啊？”那个戴眼镜的保安一边问，一边从面前控制台上的一个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面纸，殷勤地递上来。
“说什么？骂我们没用。”梁部长接过面纸，擦着额头上的汗。“妈的，安全局那边不是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来吗？”梁部长有点愤愤不平。
“就是。”戴眼镜的保安赶紧附和着。
“曾主任认为嫌疑人可能已经不在浦东了，让我们往浦西方向查。”
“可是大家都在叫眼睛痛呢，有的人已经开始流眼泪了……对了，部长，到现在大家都还没吃午饭呢。”
“吃你个头啊，上面逼得这么紧。”说完梁部长对他指了指电话机，“王组长，接市公安局，找那个早晨给我们提供监控视频资料的，叫什么来着？”原来这个戴眼镜的还是个小官呢。
“范警官。”王组长说。
“对。告诉他，我们现在要转往浦西查了。让他将几条通往杨浦、南埔大桥的主要交通干道上的监控视频探头的资料传过来，我们由浦东往浦西查。”
“那几条越江隧道要查看吗？”
“隧道？嫌疑人应该没有交通工具吧。”
“是。”
这时梁部长抬头看到了墙上的挂钟，“妈的，时间这么快，一点多了。你通知食堂，让他们弄点吃的过来。”随后他站起身来，“大家注意了，我们接下来要查看从浦东往浦西方向的几条大马路。现在大家可以休息一下，上个厕所什么的……你、你，对你们两个人，到这里来，注意接收一下公安那边传过来的视频资料。”
不一会，墙上的那些显示屏一块接着一块地都变成了蓝屏，陆续有人站起身离开椅子。梁部长从制服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王组长看到了，马上掏出打火机来给他点上。然后他也下意识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烟来，抽出一支，刚想点上，发觉梁部长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便赶紧知趣地把烟收了。这个大厅可是禁烟的。
“报告，和公安那边的线路接驳上了。”
“一共有多少个探头？”梁部长转过脸来问王组长。
“范警官那边说了，因为监控探头实在是太多了，信息量非常大，只能分批传送。现在这第一批是……八百五十六个。”
“第一批就这么多。哪一共有几批啊？”
“范警官说，现在SH市区的监控探头的覆盖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是……他说在这块区域内，仅仅他们公安系统的各种类型的监控探头，大概就有上万个了。如果再加上其它系统的，还有民用的……”
“停。不是告诉过他们只要上传主要道路的监控信息吗？”
“这个……他们说很难界定。”
“妈的，都是些偷懒的的家伙。”随后他又吩咐王组长，“你，再叫上其他四个组长，一起过来。”
过了有那么十几分钟后，梁部长又走回到主控台。“大家注意了，现在集中精力开始查看往浦西方向去的监控探头的图像。这个……数量比较多，妈的，第一批就八百多个呢。”他忍不住骂出了口。
下面“哄”地一下，就有人开始发牢骚了。
“啪——”梁部长用手一拍控制台。“嚷什么嚷！怎么啦，刚脱下军服，就把队伍上的纪律给忘了？”他又扫视了一下众人，“在这里，一样要服从命令。”
下面立刻安静下来。
“对了，大家要特别注意一下南浦大桥和杨浦大桥上的监控画面。”然后梁部长对王组长说，“你去看看两座大桥上有多少个监控？”
过了一会，王组长报告说有二百多个呢。
“为了查看仔细点，那就……一个人同时看二块屏幕。”
别看这些人现在的身份只是这个项目中心的保安，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从武警的特种兵、还有公安的特警中调过来的。另有一些是野战部队的侦察兵、公安的刑事侦查人员。梁部长在奉命调到这里之前，他的身份是SH武警总队特警大队的副大队长。他当时还有点想不通呢，自己好坏也是一个少校军官，竟然到这个什么项目中心里来做一个保安部的部长。是不是我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哪个有后台的家伙看中了我这个副大队长的位置？等他来到了这里，拿到了他下面的五十名保安队员的花名册后，他这才感觉到，调动他们这些人到这里来，还真算得上是兴师动众呢。后来当他见到了这个中心的主任曾国栋，他觉得自己也不用叫什么屈了。曾主任他是认识的，以前曾经配合他出过任务，人家可是国家安全局SH分局的副局长呢。不过随后他却产生了新的疑问，这个什么“国家《370120工程》SH项目中心”到底算是个什么级别的部门啊，要一个副局长来做主任，还要我们这样一支保安部队来提供安全。
梁部长向四周扫了一圈，然后又对王组长他们几个说到，“由于监控探头太多了，你们根据嫌疑人可能的越江线路，先筛选掉一些，然后按东西向的几条主要道路进行查看。等过了两座大桥，每人再增加一块，嗯，一个人查看三块屏幕……不，四块。”
“这可是大海里捞针啊。”其中一个组长咕哝了一句。
“怎么说话的啊。”王组长瞪了一眼这个家伙。
梁部长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下说，“现在的显示屏是怎么编号、怎么分配的？”
“单号显示屏显示的，是从……嗯，今天早上5点01分48秒开始的监控录像画面，双号的是实时监控的画面。”王组长说。
“所有的显示图像的步进速度，是正常拍摄速度的二倍，如果看到有可疑的地方，就让他们把步进速度调回来，或者再倒回去进行核查。”另一位组长补充道。
“对了，在遇到前后左右的监控摄像头切换时，一定不要有监控画面的盲区，以免遗漏。”梁部长说。
“是。”几个组长应到。
没过多久，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显示屏上的蓝色消失了，生成出了画面。并且很快地，每块屏幕都被填上了各种各样的画面。
梁部长望着两边五颜六色、变幻莫测的墙壁，心里想，但愿能尽快找到人……要上万个呢，还不知道大家能坚持多久。
“报告，73号显示屏上发现可疑人物的图像。”刚过了几分钟，就有收获了。
“73号？”梁部长一下子来了精神。“王组长，快把那个显示屏的图像给我调过来。”
“梁部长，你看这里……是有点像”王组长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着控制台上的一块屏幕。
“看不太清楚，你再放大点……还是看不清楚。”
“梁部长，不能再大了。原始图像的像素不够，再大就花了。”王组长说。
“行……就这样……你看这身高……基本能够确认吧。嫌疑人的资料上说她的身高是多少？”
“嗯，一米七二。”
“一般女孩子，没这么高的……应该是她了。王组长，你去查一下是哪个监控探头拍到的，还有具体的拍摄位置。”
“梁部长，我这里只有摄像头的编号。”
“你不是有公安局发过来的监控探头编号和区域位置对照表吗，带几个人去，赶快查一下，把具体位置找出来。”
“是。”
“还有，再把那个监控探头附近的其它几个监控探头也找出来……嗯，前后左右各一个吧。”
“忙了这么多时间，总算是有点眉目了。”梁部长又摸出了香烟。之前曾主任已经打来过三次电话了，好像一次比一次的不耐烦。他只能小心地应付着。他心里清楚，关于那个女学员出走的事，曾主任还没和他这个保安部长算账呢。
“报告，79号显示屏发现嫌疑人的身影。”
王组长在主控台上同时调出了几个画面，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梁部长，是在南浦大桥引桥附件的龙阳路浦建路这里。”
“看来嫌疑人是要准备上南浦大桥了。”梁部长说。“告诉那几个负责查看大桥引桥那里监控视频的人，查仔细点。”
“是。”王组长应声到。
“我觉着她应该会上桥，往浦西那里走。”
“嗯，我觉得也是。”王组长附和着。
果不出所料，几分钟后就在两个监控探头上传的视频资料中发现了嫌疑人的身影。而且非常清楚。
梁部长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你再去查一下对照表，按照她行走的线路，重点查那些监控探头。
“是。”
“还有时间？”
这个办法很快奏效了。根据那几个探头的位置，基本上确认了嫌疑人一步一步走上大桥的行径路线。她是在今天早上5点40分28秒上的桥。
“王组长，你再重新组织一下人员，把桥上的监控图像都仔细地查看一遍，确认一下嫌疑人在桥上的活动。”梁部长现在心里有了底了。“对了，务必确认嫌疑人最终是否过了桥。”
然后那几个人一直追踪着这个嫌疑人一路往桥上走去，现在终于可以确认了。梁部长算是彻底松了口气，他拿起电话，“曾主任吗？您好，我是保安部的梁……”
“报告，嫌疑人的影像在桥中间这里突然不见了。”
“什么？”梁部长转过脸来，“你给我看仔细了……对不起，曾主任，我是在对手下人说话……您听到了？问大桥派出所要母带看？好的……一定要确认是否到了浦西？好的……是，查清楚后马上向您报告。”梁部长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王组长，马上和市局他们联系一下，我们要直接过去调看南浦大桥上的监控录像母带。”
吩咐完毕，梁部长想，看到人了，那她就跑不了了……刚才曾主任好像也没怪罪什么，只要今天能把人给抓回来，也许这事就过去了。不过他心里还是不怎么爽的，一个堂堂的武警部队的少校军官，被弄到这里来做个什么保安部长，还有啥指望啊？如果是在特警队上，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过个年把的，也就能换肩章了。不过呢，来这里上任的时候，曾主任是给他封过官许过愿的，保证一年后就让他升一级。还说将来可以调他到SH国安局去，再提一级。呵呵，那可就是国家高级公务员了。再退一步讲，这里的补贴还真******不少，七七八八的加起来，是特警队那里的三倍多呢。还想怎么的呢？这么一想，梁部长立刻觉得气顺了。
“喂，是南浦大桥派出所吗？我是市局监控处的，我要查一段监控录像。嗯，你们那的9号、12号、16号、19号、23号监控探头的视频资料，嗯，是今天早上5点51分到6点17分的……好的，我不挂。”然后王组长转过脸来，“梁部长，他们正在找……啊……什么？”王组长又把脸转回去，“找到了？嗯，还有个男的？不，不，是那个女的……录像很模糊？怎么会呢？机器没坏吧……噢，有一点点影子。能看出她往那个方向走吗？浦西？好的好的，谢谢。”王组长把电话挂了，“他们那里的图像也很模糊，他们说已经把母带送到市局的图像处理中心去做分析了。”
“他们那里能够判断出嫌疑人是往浦西去了吗？”
“是的。”
“大家听好了，已经确认我们要找的人到浦西去了。大家抓紧时间，按刚才分配好的网格化区域，仔细查看。”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王组长拿起电话“喂？在。是。”他用手捂住送话的那一头“梁部长，曾主任的。”
梁部长拿起电话，“曾主任，已经确认嫌疑人过了南浦大桥，往浦西去了……”
“报告，编号65的显示屏上发现嫌疑人的影像。”
“嫌疑人在什么地方？”梁部长对着那里喊。
“等一下，嗯，是在外滩。”
“能确认具体位置吗……是，曾主任，我不挂……小王，把电话转到对讲系统，把扩音器打开。”
“看到了，这里有路牌。嗯，南京路中SD一路路口。”
“是什么时间？”这是曾主任的声音。
“11点35分47秒。”
梁部长看了一下时间，“曾主任，过去将近二个半小时了。”
“你马上派人到现场，以外滩、南京路为主，包括左右两边的……嗯，三条马路，由西往东追查那个女学员，发现情况立即报告。”
“是。”梁部长挂上了电话。“看她还能往哪里跑。对了，主任到现在也没提昨天夜里的事。”梁部长现在心情大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