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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保健品之祸.三

谭绍元打开防盗门,打开木门,家中静悄悄的。妈不在吗?几点?两点过了。妈在睡觉?他边想,边端起茶几上的凉茶咕咕就是几口下肚,舒坦地长长出口气,这才发现所有房间门都敞着,他端着茶缸轻手轻脚四处走看。妈还真不在家,这个点,她会去哪?他也没有多想。他早已习惯称丈母娘为妈了。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将酸软的腿架在茶几上。中午,从自己父母家出来,既没事干,又象赌气般,他是一直逛着回来的。从前他可从没试过,总是骑自行车,或乘坐公共汽车,时不时为了孩子也打过的士。四五十分钟的车程,走路竟要用两个多小时。他捏了捏自己的两条腿,又喝了几口水,放下茶缸,倒睡在沙发上。

一路上,除了想起自己打小起的这些事外,还想了很多旖旎甚至色的事。他一转身,手机从裤兜中滑出。他拿起手机,忍不住拨打了杨燕的号。

“燕子,是我。”

“嗯,怎么了?现在打电话。”杨燕疲疲又急急的声音从北京那边传来,就象还没睡醒。

“我,嘿嘿,想你了。”

“怎么了,快说嘛。”杨燕的声音还是小小的。

“没什么,只是想你了。”

“你,就为这呀,讨厌,人家正睡觉呐。”

“怎么了,很累?”

“也不是,只是拖得疲,你知道的。”

“都怪我。要不,嗯......你也回来?”

“回来?明年杨杨就要读书了。”

他以为她还会说什么,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了,于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唉......”。

“你那边怎样了。”

“不怎么样,没想到我们这边的工资低这么多,以前还真不知道。”

“那......那......还让妈带孩子,你再过来?”

“总帮别人打工,算了,受气,再......”

她在那边打断他的话,小声说:“喂,不行了,老太太在叫了,有时间我打给你。”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无情地传进谭绍元的耳中。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心中仍想着杨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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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燕怀孕前,玻纤厂被要求和一家合资企业合并。然后,为了偿还合资企业在银行的贷款,玻纤厂失去在市区内的土地,不得不搬迁到郊外。就在此期间,杨燕怀孕,杨燕父亲给她跑好调动手续,她调回粮食局,依旧从事统计工作。谭绍元暂时还没能找到接收单位。

谭绍元在三产办上班,得以最后才从玻纤厂原址处搬离。因此,他亲眼目睹了玻纤厂被肢解得支离破碎的惨状。机械设备廉价贱卖,暂时无人要的胡乱堆砌;铁物件被收破烂的如他们就是吸铁石般全部吸走,连小钉子、螺丝、细铁丝条条都看不见一根;甚至,连好点的砖头都没剩下几块,被一辆辆农用车拖着灰尘嘭嘭的尾巴带走;一些杂草却莫名其妙地茁壮生出,高矮不齐、杂乱无章地分布在墙角和各种旮旯处;灰扑扑的水泥、砖块残粉,四处随意堆积、随风乱舞......

刚开始,谭绍元觉得无所谓。随着玻纤厂一点一点被肢解,随着三产办生意的萧条,一种无法抑制的悲凉和伤感慢慢占据他的心。他附和老职工们一起,大骂臭骂痛骂合资企业、市建材局、市经委......

骂过之后,确实没人找玻纤厂职工们的麻烦,但也分明可见根本就没人理会这些“素质低”、“没有现代意识”、“如泼妇般只会骂人”、“不可理喻”的玻纤厂职工们的骂声,“他们的声音算个屁呀。呸!就这还算抬举他们了,根本连屁都不算。”而且,最最关键的是,玻纤厂确确实实从此步入寿终正寝之末路,玻纤布整条生产线全部停产,玻璃钢生产线产量低到从未有过的水平;大部分工人待岗,只余二三十人在远离市区一荒凉废弃的砖瓦厂装模作样工作着。玻纤厂仿若在某些人的刻意下,悄然进入破产倒计时。

树倒猢狲散。有少数人觉悟了,早早抽身而去,当然是那些有关系的人,多数人还没意识到这一点。谭绍元就在其中。他大哥的经历没能引起他足够的重视,他抱着混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拿着三产办每月照旧发放的基本工资,悠闲度日。国营企业哪能说没就没了!玻纤厂在合并前可是个风光的企业,曾连续几年获得“市效益好十佳企业”称号;“翠竹”牌玻璃纤维窗纱布那可是省优产品,多次出口东南亚;发达国家正淘汰玻璃纤维这一落后产能,因他们产能的消失,发展中国家的玻璃纤维行业形势大好,玻纤厂可谓大有前途;玻纤厂还是一家“守信用重质量”国营企业呢!

玻纤厂和巾被总厂最终的、殊途但却同归的结局,令谭绍元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那时候他可是有大事要操心的——他家杨燕肚中的、他的孩子。他知道自己下象棋时最多只能看到下一步,不可能象别人那样走一步看三步,甚至更多时候他根本懒得看下一步,所以他清楚自己不是一个目光远大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和父母一样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现在的他,甘愿成为这样的人。

杨燕生了一个儿子。谭绍元主动给儿子取名谭杨,小名杨杨,丈人丈母娘勉强接受。因为玻纤厂的现状,决定了谭绍元和杨燕不可能有新房住了,所以老两口对一些无能为力的事还是有逆来顺受的准备的;好歹这个孙儿是会在他们杨家住下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或许......老两口会时常这样相互自我安慰一番。

谭绍元欢天喜地、心甘情愿地、勤勤恳恳地、小心翼翼地斥候起这回的月子,斥候好了,一月之后就能亲她摸她捏她......一个月之后,他还发现,她的胸脯比过去大且柔,身子也更圆润,周身摸起来都更舒服。而且,她也象被长时间压抑的火山,他这根干柴能被她烧得粉碎,然后还会被风带到云中飘飞。啊!他太幸福了他太兴奋了他太骄傲了他太知足了!但他也太忘乎所以了!

玻纤厂进入破产倒闭清算,玻纤厂职工都被要求买断工龄,每工龄年400元结清,平均每天约1.09589元,数字倒是蛮吉利的,只是数额太说不出口了,四舍五入才1.1元。他谭绍元当然不可能意外,再便宜他也只得买断。怕啥,人不是还年轻嘛。他这样想。甚至有朋友玩笑说,这是给他下海发大财的机会呐!

杨杨周岁刚过,丈人高血压加脑溢血而英年早逝。杨燕在外继续工作,他在家带孩子的那些日子,让谭绍元学着炒菜、做饭、炖汤、洗衣、拖地,干得还算有板有眼,心情愉畅。

杨杨三岁,可以上幼儿园了。粮食局也得顺应改革浪潮,也必须改制了。杨燕单位一个领导想留下她,但她觉得那领导眼神常常怀有深意;且改制后只是私人承包制,不靠谱。她也毅然决然选择买断工龄。年纪轻轻,又有手有脚的,怕啥。她也这么想。

杨杨快四岁了。家里不能再只出不进了!谭绍元开了家防水材料小门店,在万寿桥路附近,离住处不远。杨燕和一个好姐妹一起,开了家卖服装的门面,就在市中心的服装市场里,离家稍微远点。

谭绍元的门店,没有国营企业的招牌撑着,他本人又没有多少防水施工经验,销售不畅,生意惨淡。半年时间,只得清仓处理,货物被以前一老客户低价全部买走,还好象很为难似的,还象是帮了他谭绍元很大一个忙似的。仔细清算,连本带利带门面费用他亏损了近七千元。他自己买断工龄的钱,早几年贴用下来所剩无几,加上这次的折腾,把杨燕的买断工龄的钱也赔进去不少。他既迷惑又愧疚,既愤愤不平又窝囊。为此,杨燕没说啥,但有很长一段时间,一到晚上她就跑到儿子和母亲房中挤着睡。他暗中对她发过几次小脾气后,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为了母亲和儿子,她又和他赤条条地搂着睡了。

杨燕和好姐妹的服装生意,几个月下来很是不错,即使在夏季这样的淡季时节都还在赚钱,也不知是如别人所说“新人火好”,还是因她俩人对服装深有体悟,货拿得比别人好,整个巷道就她俩的生意最红火。“十一”旺季,她俩人虽然累,但赚得的钱超乎想象,连谭绍元都得帮着去汉正街补货、拿货。正高兴时,一把火就那么巧地将门面烧了个干净,衣服、衣架和模特全部烧成黑区区的束状物,斑驳地瘫在地砖上,墙上也是黑乎乎一片,连卷帘门都烧得变了形。市场物业部人员说,是她们自己没关电闸,电线起火。头一天,是杨燕最后锁的门,她可以百分百地肯定,走时她绝对关了电源,她记得很清楚。她的好姐妹半信半疑,因为火苗上窜将墙角的电线和电表烧化烧溶了,啥也看不出来。谭绍元当然相信杨燕,他觉得每个临近门面的服装老板都象是罪魁祸首纵火犯,在巷道中骂他们的爹、骂他们的娘、骂他们的奶奶地闹了两天,苦于没有证据,只得不了了之。服装市场物业部很“好心”,将门面押金和剩余租金全额退给本市人的她俩,又在市场各重要地点加装了监控设备。她俩没想到这种小生意居然都有人出阴招,也都怕了,将钱各分一半,然后各奔东西。一算下来,她亏的钱还要多。

低迷几天后,她主动赤条条爬上他的身体,一边泪流,一边疯狂,疯狂得近乎象是泄愤。然后,他和她在颤悚中第一次同时飞上了天。第二天,杨燕妈的脸都被臊红。

后来,他的担心终于成为事实,医院检查,杨燕又有了。得刮掉。

他觉得不光自己的性格中有对立矛盾面的存在,他遇上的事也常常福祸相伴、阴阳难离,幸福过后就是灾祸,兴奋过后就是萎靡,冲动过后就是悔恨。还有让他更悔之不及的——杨燕至从刮掉这个孩子之后,性情大变,再行男欢女爱之事时,束手束脚,畏畏缩缩,甚至厌恶。他和她过了一个沉闷的秋季和冬季。连遍布城市的那些梧桐树都来添油加醋,大片大片的枯枝落叶,在寒风中,在大街小巷中,飕飕颤抖、翻滚,还被践踏。

有时是他,找个单位打打工,有时是她,给某个门店做做帐,赚取一点钱,补贴生活费。她妈补贴得还要多。虽说妈毫无怨言,终究不能总让妈贴钱吧。俩人都这样想。这种打工的时间也都不长久,或是别人不便,或是他俩自己觉得干得不愉快,完全不象在国营企业上班时那样舒坦。

闲时,两人没有少闹别扭,只是尽量避着儿子和妈。而且每次都是他让着她。谁让自己是男人,谁让自己找不到路子。谭绍元常常这样自责。于是,两人又和好如初。然后,没几天,又不知会为什么事彼此不理不睬。就这样,令两个人都感觉疲惫。

他渐渐理解大哥和嫂子的不易,也不象过去那样深恶痛绝地责怪嫂子的离去。大哥和嫂子可是比自己更艰难呀。想到这些,他尝试着开始学习忍让。

这段时间,儿子杨杨最高兴。整天都有父母、外婆围着转;不想上幼儿园的愿望,也时不时能轻松实现;星期天还能和谭怡姐姐在市内各个公园玩耍,已经上初中的姐姐,对他的迁就一如她爸对三爹的谦让;爷爷奶奶也越来越疼爱这个比他爸爸还清秀精灵的孙子,周末如果没回去,都会想起打个电话问问。

谭绍元觉得如有宿命般,儿子的欢喜之后果然也是痛苦——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将与父母有近一年时间的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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