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带着那三万块钱,来到了豫龙汽车修理厂。我将从此告别打拼了多年的服装行业,重新开始,和王涛一起,在汽车修理行业,开创我们共同的事业。就像王涛说的那样,也不枉我们俩朋友一场。
我开门见山地对王涛说:”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投三万块钱,要求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王涛微微一笑,“行,百分之二十,没问题。”他又说,“其实我挣了投,投了挣,这么滚下来,现在这里边至少有30万。不过,咱俩这还有啥说的,钱算个屁。”
“那你数数这些‘屁’吧!”我把三万块钱放到他的老板台上。
王涛看了一眼,“我给你打个条。”说着拿出纸笔写起来。
其实不打条我也相信他,只是看见王涛现在做事的这股认真劲儿,心里很高兴。
王涛刚把写好的收条递给我,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王涛拿起电话,“靠,瞧你那点儿出息,欠你几个钱,催催催······催催催,恨不得把电话给我打爆了,催命啊你!”
“······”
“好了,废话少说,过来拿钱吧!”
王涛把电话扣下,想了想,又把听筒抓起来,拨了个号:“······喂,过来拿钱吧。······要是来晚了,我把钱都散出去了,可别怪我没跟你说啊。”
王涛又重新拨了一个号码:“······喂,我左挪右凑的,给你挤了一万块钱,余下的等过一阵儿再给你。”
“······”
“嫌少,你爱要不要!你以为我开银行的,钱现成的。你不要正好,我还有别的用处呢,回头你可别说我不给你结账啊!”
“······”
“哎呀······知道,知道——。赶快······——对了······对了!我要的配件,你给我带过来呗······急用······谢谢啊!”
王涛放下电话,“靠!这帮配件商、耗材商,头天把东西拿过来,第二天就开始要钱。他们也不想想,我是修理厂啊!我得把车给人家修好,人家提了车以后才会给我钱呀!车主不结账,我哪儿有钱给你们结账······“
王涛正说着,推门进来一个男的,五六十岁,带着一副油乎乎的脏袖头,拉着个脸,进门直接说:”把钱给了吧。“
“瞧你那个熊样子。我这么大个厂,还会赖你那点儿钱?”王涛指着那人说。
“那不赖,给呗。我都来几趟了。”来人依然拉着脸,“你光说不赖······”
王涛从抽屉里那三万块钱上抽出几张,“给······给给。赶紧给我走人,以后别再来了啊!”
那人接过钱,数了数,说:“还差一百。”
“咋还差一百!”王涛眼瞪着。
“你忘了,你那天还拿了一条烟呢!”
王涛想了想,又抽出一张一百的拍在桌上。
那人收好钱,转身走了。
“他是干啥的,你咋谁的钱都欠?”我问王涛。
“哎呀,就旁边那个小饭店儿。在那儿吃过几回饭,靠,天天来要······”
······
十一点钟不到,王涛已经把我拿来的三万块钱分发殆尽。
这时候,我第一次来见到的,外贸公司的那个出车祸的司机进来了。这次看上去,精神不错。显然已经从车祸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他进门就说:“我的车,这回好了吧!”
王涛一看是他,“······应该好了吧。”
“啥叫应该好了,到底好了没有?”
“我一忙,把你这事儿忘了。你先坐,我现在给你问问。——小郭!”王涛说着冲办公室外边的工棚喊了一声。
小郭放下手里的活,跑进办公室,“王总!”
“他的车好了没有?”王涛一指坐在沙发里的那个司机。
“还没有。”小郭说。
“咋回事儿!”那个出车祸的司机急了,“王涛,你说让我今天一上班就来提车。我就怕你说的不牢靠,这都中午啦,我才来,还是没有弄好······让你自己说说,我白跑多少趟了?”
“你这组长咋当的!”王涛冲着小郭吼,“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修好?”
“配件刚刚送过来······”小郭说。
“闭嘴!不管什么原因,总之车没修好就是你的失职。我不听解释,我只看结果。不想干,给我他妈滚蛋!”
小郭忍气吞声地低下了头。
“还需要多长时间?”王涛问。
“再有半天。”小郭小声说。
“让你的人中午先别吃饭,抓紧时间,把活赶出来。还有······”
“······”小郭站着没动。
王涛想想也没什么可说的,“······滚吧!”
小郭闷着头走出了办公室。
“这不是,我安排了了。”王涛对那个司机说,“这不是也到中午了吗?一块儿吃吃饭,吃完饭歇一会儿就可以把车开走了。”
“不是我急,领导天天催我呀!这车要是弄不好,我吃什么都不香。你说说这都多长时间了,再弄不好,领导就该说我的事儿啦!”
“知道······知道。”王涛说,”——钟文,给办公室门锁好,咱出去找个饭店······“
“——哦,对了。”王涛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胸卡,“这是你的,工人从车里拿出来的。你拿走吧。”
“车祸”司机一看是自己单位上班的胸卡,说:“扔了吧。原来一直在前挡风玻璃那儿放着,现在我看见它心里就难受。”
“那这上边还有你的照片呢,也不能随便扔啊!······要不先放在这儿吧。”王涛说着把胸卡丢到老板台上,“走,吃饭去。”
我看了一眼那张胸卡,原来这个人的名字叫何健。
“你说吧,吃啥?”王涛问何健。
“我跟你混,你说吃啥就吃啥。”
“你是客人呀,得让你吃好啊!”王涛半开玩笑地说,“······现在一到饭点儿就发愁,不知道吃啥。这一片儿的大小饭店全吃过来了,都是就那么回事儿。······现在的人啊,见了面就嘱咐两件事,吃好日好,日好吃好······”
······
吃了饭回来,何健的车也好了。
何健要王涛把修车的发票开了,一并带走。回头再过来送钱。
王涛一边开发票一边说:“只要你把钱一拿过来,你们领导那边你不用管,你的那份咱按规矩走。”
何健接过发票,看了看没有差错,随即收好。
何健把车开走以后,办公室里就剩下我和王涛两个人。从我早上进办公室一直到现在,办公室里走马灯似的,人流不到。王涛本来想教我一些业务上的知识,都被别人打断了。就这一会儿,才略显清静一些。
我跟王涛提起上午他对小郭的态度,我说:“你说话是不是太伤人了,再说也不文明呀。要是整天挨骂,谁还愿意跟你干呀?”
“没事儿。”王涛说,“你不了解情况。小郭是我徒弟,在加力的时候一直跟着我。别看我骂他,其实对他好着呢。要是对他不好,这回单干,他会愿意跳槽过来?”
我刚来,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王涛跟我说,别看我们的汽修厂规模不大,可停在这儿的车,哪辆都值不少钱。还有修车用的机器、设备什么的。所以,厂里什么时候都不能没有人。特别是晚上,必须有人值班。雇人值班还得给人开支,况且也不能让人真的放心。原来就他一个人,只好“以厂为家”了,吃、住全在厂里。白天工作,晚上值班。现在好了,我来了,终于有人可以替换他了。
“咱俩一轮一个星期吧。”王涛和我商量。
“行,那这个星期我先值吧。你也该歇歇了,回家换换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