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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罪不由己〈一〉

夏侯本岳今年四十多岁,他之所以被人称为江南武林领袖,不光是以一把紫金刀称雄江南之外,更叫人钦佩的是他虽然家大业大,富甲一方,但是他为人低调,常以普通人身份拿出资金接济武林同道。

作为武林风云人物,夏侯本岳这天正在家中接待一处重要客人,他就是昆仑派的新掌门人玉树道长及手下一伙门人。昆仑派一伙自从老掌门人死的不明不白之后,大家一直在江湖上游荡,执意寻找仇家报仇雪恨。

当他们一伙路过夏侯本岳之家时,玉树道长有心接纳这位江南豪杰,因此特意到夏侯本岳家拜访。当钟庆三人被夏侯家两个女儿邀请做客消息传回家后,夏侯本岳听完女儿随从家人的回报后大喜,立即向管家吩咐道:

“既然对方有恩于我家,又是武林中人,夏侯家怎好慢待客人,岂不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里客厅已经有了客人,你不妨令人收拾别院客厅,重新制作酒菜,盛情招待他们就是了。”

管家听到主人吩咐后刚想走开,却被玉树道长一把拉住。玉树道长为人随和,自己新任掌门人,更喜欢结交江湖豪客,以便壮大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与声势。为了减少夏侯家的麻烦,他不由得提议道:

“大家既然同是武林一脉,相互之间也不在乎什么生疏和尊卑,干脆把他们一块请过来,大家一起凑个热闹岂不更好。况且,听人说来者是一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正是我辈的楷模,能与此等人物相交乃是我辈之幸事,岂有失之交臂之理。”

夏侯本岳原以为武林中人相互之间,免不了会有一些说不清的过节,两伙陌生人凑在一块,恐怕在酒席上有什么不便。现在听玉树道长一言后,反而不好再做坚持,只好笑了笑道:

“既然玉树掌门如此爱好结交朋友,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夏侯大侠不必客气,不是贫道妄自尊大,一般武林人士有玉树道人为您的客人作陪,也算给足他们面子!”玉树道长说出这一番话,尽管他以一派掌门人之尊有些骄矜,但是仍令夏侯本岳兴奋不已。

“既然如此,在下在这里就先谢过玉树掌门了。”夏侯本岳随即表示道。

当门人来报夏侯小姐与客人现在快到大门口时,夏侯本岳便向玉树拱手表示道:“请玉树掌门在此稍坐,在下去去就来。”

玉树道长不知道这是夏侯家的一向待客之道,还认为客人来头不小,自己身为天下三十六大派掌门人之一,正想与天下英雄多多接纳,以便以后有事时与他们结成同盟。他作为一派之主不能不想的多一些,因而也主动要求道:

“圣人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夏侯大侠都已经起身迎客,在下何德何能,怎么好意思以掌门人的架子,让武林人士感到疏远。来人既然是夏侯家的客人,就等于是我玉树道人的客人,我们不妨一块迎出就是了。”

夏侯本岳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好陪同他一块迎出大门。此时门外客人的马匹已经缓缓奔来,待怪老大一伙人来到门口下马后,夏侯本岳“哈哈”一笑抱拳后还没开口,玉树道长一惊之际,已经认出来人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怪老大。

玉树道长现年六十多岁,少年时曾随师傅有缘拜见过怪老大,两人虽是相隔五十多年没见面,但是怪老大的面目与那次相见时一般模样。

此时他顾不得许多,不由得喧宾夺主,抢先两步跪在地上叩头,反把夏侯本岳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玉树道长首先表示道:“晚辈玉树,叩见今世彭祖老前辈。”

怪老大最烦武林中这番客套,眉头一皱,右手一挥,道:

“阁下不会是认错了人吧?我老人家只不过是一个乡间寻常老头,今天听说这里主人好客,在孩子们的盛情邀请下,便一块过来凑个人数而已。况且,夏侯家富甲一方,酒菜一定好过寻常客栈,我老人家怎能抛弃这个吃白食的机会!”

话虽说的如此轻松,玉树道长只觉着对方右手一挥之间,有一股无形的大力将他从地上硬生生掀起。在外人眼里,犹如自己从地上迅速爬起来一般。凭着自己的武功来说,能把自己从地上硬生生掀起的功力可谓世间少有,因此越加认定自己眼光没错。

玉树道长一向聪明过人,自忖对方不肯显露身份,稍一踌躇仍道:“晚辈或许是认错了人,但是尊您一声‘老人家’总是可以的吧?”

“客随主便,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没想到你一个道士竟然在这里请客。”

“老人家误会了,晚辈玉树,忝为昆仑派掌门。身旁这位才是这家的主人。”

夏侯本岳虽然从中也看出几分蹊跷,但是总不肯相信眼前这个老头就是武林中盛名久传的武林至尊,看他年纪不小,和几个孩子相处的颇为融洽。心中虽高兴,但是在口头上只是躬身抱拳施礼随和道:

“晚辈夏侯本岳,恭请老人家光临寒舍。”

怪老大此时眉头一皱,大有立即退回去就走的势头。他一生最受不了的就是武林中这些尊尊卑卑约束,好在夏侯家两个小姐十分好客,此时不容分说,架着老人只管向大门里走去。

老头方才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这一次又是身不由己了。”

夏侯家的下人和玉树道长手下一伙门徒,见这老头如此对待主人和掌门人,个个心中有气。要知道玉树道长的年龄与怪老大的相貌外表几乎相仿,大家不知道武林中竟有这么一个辈分高的老头,私下抱愤之余,心中不免暗自骂道:

“此人这般托大,难道他是当今皇帝老儿不成!”

当昆仑派中随从人员,有人认出对方随从中的钟庆时,并向掌门人悄悄做了回报。玉树掌门人一呆之际,不知钟庆与怪老大的关系,唯有暗示大家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佯装不知,只管恭请怪老大到宴前就座。

怪老大也不客气,径直奔向酒席首座,并吩咐随从少年一块坐下。易慧与钟庆以及夏侯姐妹都沾了老头的光,也被他随手拉在身旁坐下。

作为这里的主人,夏侯本岳对此不伦不类的座位安排不免有些尴尬,一时不知所措,但是看到一旁的玉树掌门人神态十分恭顺时,心中惊诧之际,不由得暗道:

“难道这老头真是戒戮大师的师傅不成,听说戒戮大师的师父德高望重,年龄之大一直是一个谜。可是从来人年龄上看,此人似乎要比戒戮大师还要年轻些。不免与实际情形相差太多,世上哪有徒儿要比师傅还老的道理?”

不管别人怎么猜疑,怪老大坐下之后只管随意吃喝,夏侯本岳本来还想在席上说两句场面话,见此光景也只好作罢,唯有端起酒杯向上首致敬后,邀请玉树一伙人喝酒吃菜。

整个酒宴如同客栈一般,场面变得不伦不类。席间,怪老大唯有和席上四个孩子唧唧喳喳,对其他人则如同视若不见。

恰在此时门外来人报告称:四川青城派掌门人悟真道长及门徒四人前来拜访。悟真道人可算武林中后起之秀,自从青城派前掌门人被人用类似“轰天雷”掌法震死在本派大殿之中后,青城派一直把此事视为本派奇耻大辱。

悟真今年方满四十岁,他原是前掌门人的一个小师弟,由于天资聪颖,对本门武功特有悟性,一对判官笔少有敌手,武功早已超出本门师兄甚多,并且有所创新建树。因此被同门奉为新的掌门人,大家一致看好的就是唯有他有能力替师门报仇雪恨。

夏侯本岳对悟真道人早已慕名已久,闻此大喜,在向席上众人道声“失陪”之后,匆匆迎了出去。不一会工夫,悟真众人来到客厅,见首座之上是个陌生的白胡子老头,自以为他是府上长者,也不在意,在礼节上也只是躬身致敬而已。

怪老大对此如同视而不见,悟真对一旁陪坐的玉树道长则十分惊讶,一时搞不懂酒桌上首老头是何等人物,竟然叫武林中一个赫赫有名的掌门人充作陪客。在他与玉树相互见礼时,又观察到玉树脸上竟没有半点委屈之意,倒是在其手下弟子脸上看到有些愤愤不平之色。

悟真道长纳闷之余,仔细察看夏侯本岳神色,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半点异样,因此也只好在一张临时摆设的桌子旁坐下。没想到他刚坐下,一个随从弟子就突然认出旁边酒席上的钟庆,原来他前些日子到过龙吟山庄,此时不由得向掌门人悄悄做了报告。

悟真道长一向把报本门仇恨视为己任,闻此后并不声张,在酒菜摆上之后,喝了几杯酒,方才挺身站起。他首先向夏侯本岳躬身一抱拳,然后抱歉道:

“今日登门拜访原本想一睹夏侯大侠风采,不失从此路过的遗憾。现在看来,在下只能表示有些对不起了,有关师门深仇,在下不得不报。若有得罪处,待在下报仇之后,再带本门弟子一块向府上赔礼谢罪。”

夏侯本岳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还礼之际一时结舌,唯有支吾道:“这……这……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不待悟真道长回话,青城派两个大汉自以为掌门人已经把话挑明,眼下责无旁贷,立时扑上前来去抓钟庆双臂。按照钟庆现在的武功进境,他若想躲开两人抓捕并不费劲,可是他此时为悟真道长莫名其妙的的怨恨所激怒,并认为这是对自己弱小人物的欺辱。

当两个大汉方才抓住钟庆双臂时,突然感到双手内力一泄而空,双臂发软之际猛然被钟庆身上一股大力反弹回来,顿时身不由己的向外跌出。不待他们两人跌倒,悟真掌门人已经旋风一般出手将他俩接在手中,并示意两人暂且回到座位上去,然后向钟庆冷冷一笑道:

“难怪你爷爷杀戮无数,原来你夔家的武功确实另有一番独到之处。不过任何事情都不能违背一个‘理’字,无端残杀无辜,当为天下人所不能容,既然他可以把屠宰他人性命看做儿戏,本掌门对你下手也算是名正言顺!”

“要想欺负人就干脆出手就是,何必又遮遮掩掩,另找其它借口?”钟庆不由得愤愤表示道:“我连阁下是哪里的人都不清楚,你我何来的这仇恨之说!如果我爷爷真正坐在这里,难道你也敢这样对待他吗?”

“你可承认你是夔氏后人?”悟真仍旧恨恨的问道。

“我不光是夔氏后人,而且我爹爹还是由上官爷爷从小养大,我就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得罪你们了,弄的你们再三纠缠追杀?”

“是谁养大的你现在也救不了你的命,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雷打不动的硬道理。你小子要怪就怪你那爷爷夔震天吧!”

继而悟真道长身子一晃,眨眼间已欺到钟庆身后,伸右手猛向钟庆肩头拍去。钟庆最近已非昔日之钟庆,在近些日子中经怪老大指点和易慧陪练,功夫进展神速。他原本武功已经有些基础,只是一向不懂得运用法门而已。

那情形就像一个怀中揣满金银的富家子弟,尽管能博得外人的羡慕,却也不知道怀中东西的价值及用途,揣着它们竟然不会用它来满足自己的一日三餐一样呆傻。今日稍经人指点,方才明白过来,因此自然就可衣食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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