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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云山雾罩的山庄〈三〉

钟庆从声音上就知道是爹爹上官天华来了,并从他脸上看到一幅莫名其妙的怒气,听上官天华口气不善,似乎对来人有些不满。想起自己夜间擅自离开山庄,不由得心中发毛,又怕爹爹与莫邪师太发生冲突,赶忙上前解释道:

“爹爹,是我带莫邪师太她老人家进庄来的……你不知道,莫邪师太就是我梦中的那位传功师傅,我想我娘的那位梦中师傅也非莫邪师太莫属!今天莫邪师太说有急事找爷爷,因此也没有惊动山庄内的人。”

谁知道上官天华尽管闻此一愣,却没有表示出应有的感激之情,只管向儿子训斥道:“你小子半夜三更跑出去,搞得整个山庄为了找你而乱成一锅粥,现在刚一露面就充当外人的说客……等到此事一了,小心我找你一块算账!”

其实上官天华对面前之人并不陌生,而且是格外熟悉,早在三十多年前他就见过这个人经常出进龙吟山庄,但对她一个出家人来找父亲一事十分反感。尤其在自己结婚生子之后,对这个人经常造访山庄一事,而在心中越加不能接受。

当他今天早上突然发觉莫邪师太师徒俩人,竟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进入山庄后,更以为这是对山庄主人的莫大轻视。尽管她们师徒俩身旁始终有自己的儿子做伴,但是仍旧毫不客气的向她讥刺道:

“前辈虽是家父的老朋友,又是出家之人,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据晚辈所知:出家之人应该四大皆空,全部心思都在礼佛念经之上,无心留意俗家诸事。然而据晚辈看来前辈却并非如此,晚辈斗胆请问:人世间这孤男寡女长久在一起,是否也能触起他人猜疑之嫌?”

“你……你……你小子知道是在给谁说话么?”莫邪师太顿时气得浑身颤抖。

旁边的弟子易慧也同样怒目相对。

钟庆更是万分惊诧,万没想到爹爹不光不替自己谢谢人家,反而会说出这种话来。

殊不知这是上官天华多年压在心中的幽怨的宣泄,由于昨晚寻找儿子半夜而一直没有下落,心情不免过于焦躁,此时又觉查到莫邪师太对龙吟山庄未免太不见外了,因此方才全部发作出来。当他看到莫邪师太浑身颤抖怒不可遏时,方才意识到自己这一句话的歹毒。

两个老人交往数十年,眼下都是八十岁的老人了,自己再妄加猜疑未免有些小人行径。尤其讲这样的话是当着自己儿子的面,更加令人不能容忍。然而此事早在心中压抑已久,两位老人之间一定有一种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促使上官天华不能不有所猜疑。

但是上官天华是位极其务实的人,当他联想到今天是父亲的八十大寿,此事可能招致老爹爹因此而生气时,心中不由得有一种莫名的恐慌。为了息事宁人,上官天华赶忙收起手中的宝剑,并躬身抱拳向莫邪师太致歉道:

“是晚辈一时说错了话,我本想说老前辈是有身份的人,武林中人虽然不大在乎那些繁杂俗礼约束,但是敬老恤幼、男女有别仍为大家所共同尊奉。如果有人稍有逾越或触犯,就很可能让外人产生错觉与猜疑罢了。”

“没料到你小子竟敢给我这般讲话?”上官天华的致歉丝毫没消除莫邪师太的恼怒,只见她颤颤巍巍的指着上官天华大声叱责,神态十分严厉。

“晚辈无心得罪老前辈,只因昨晚小儿私自跑出山庄一事,闹的整个山庄如同开了锅一般折腾了半夜。晚辈因此心情不佳,所以才导致适才胡言乱语,万望前辈能谅解一二。”上官天华看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一时心中发毛,唯有诚惶诚恐的再次躬身赔罪。

“老身要是说你现在的爹爹不是你的亲爹爹,而是一个出家和尚,你信不信?”莫邪师太一语惊人,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前辈显然是被在下气糊涂了。”上官庄主唯有连连打躬赔礼。

谁知道莫邪师太见对方不信,更加羞恼异常,竟然只顾解说道:“他就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被武林人士称为‘戒戮大师’的那个人!论身份他不过是你的养父,是老身的大师兄而已,老身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这……这……这……”上官天华闻此如同晴天打了一个霹雳,顿时惊的不知所措,稍一支吾方才暗中自我埋怨道:

“千不该、万不该,自己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呢,眼下这位前辈气极生疯,竟然胡言乱语来了。今天可是爹爹的寿辰之日,爹爹知道后岂有不生气的道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赶快跪下叩头赔罪道:“今天之事全怪晚辈说话有失礼数,敬请老前辈看在与我爹爹多年朋友份上,千万不要生气。况且老前辈适才之言如果传出去将有失体面,敬请老前辈万万不可过于激动才好。”

“有失体面……过于激动,你小子竟然这般看待你的的母亲!”没想到莫邪师太顿时勃然大怒,两眼直逼着对方叫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况且今天在场者都不是外人,老身不妨把你小子的身世揭了出来,省得你以后总是疑神疑鬼,自寻其辱!”

“上官庄主已经诚心赔礼道歉,师父您老人家还是息怒才好。”易慧在一旁小声劝道。

“老前辈不要与我爹爹一般见识。”钟庆也为爹爹今天激出的局面感到害怕,赶紧陪跪在一旁。

殊不知这些都是上官天华多年来对莫邪师太的蔑视才造成的,两人经常见面,莫邪师太岂能感觉不到?上官天华早已看出莫邪师太与山庄关系非同寻常,其亲密程度远远超出老朋友范围,令他的虚荣心着实难以承受。

此时见莫邪师太神情激动异常,毫不理会两个晚辈的劝解,慢慢坐在一把椅子上,首先长长叹了一口气,竟然认真叙述道:

“你今年三十九岁,属兔的,六月初八一早天不亮时出生,当时天气阴有小雨。在你出生后不足一个月,由于你爹爹在外所惹仇家立誓要把你家斩尽杀绝,为娘尽管不惧怕他们,但是终归是独木难支、防不胜防,为了你的安全不得已才将你送给你大师伯寄养。戒戮和尚武功超群,自然没人敢招惹他了。”

“前辈说的这些都对,作为家父的老朋友,晚辈认为您老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上官天华看到对方竟然一字一板的亮出了自己身世,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随即并不无疑惑的问道:“前辈不会因一时生气,而故意想法报复埋汰晚辈吧?”

“报复埋汰你这个畜生!”莫邪师太气的不知不觉站起身来,指着对方破口大骂,并道: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不认亲娘也就罢了,但是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来,老身凭什么千方百计传你妻子与儿子武功,又凭什么处处关爱你全家老小?难道你这龙吟山庄果真还有什么特殊之处不成!”

“请老前辈先不要骂人,此事如果真如您所言,这么些年来,我爹爹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半句?”上官天华实在不能接受这一说法,不免充满疑惑的问道。

“此事包藏着武林中一个极大秘密,不是大师哥心狠不告诉你,只要你的身世一旦公示于众,你这一家人再想过平静安定日子,将比登天还难!你真正的爹爹杀人无数,仇家遍布各地,他们时时刻刻想着报仇雪恨,岂能容忍仇家子孙在此安然无恙?”

“如你说来,难道他老人家比起那‘武林死神’还要邪恶不成?”

“真是气死我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一个做母亲的看着儿子,但是却不能与儿子相认的痛苦;你知不知道做奶奶的看着自己的孙子,而叫自己老婆婆是什么滋味?唉……事到如今老身也算精疲力尽,无心去管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一切只好由它去吧!”

莫邪师太说到这里老泪横流,随手抓起桌子上那封信,身躯一晃顿时消失了踪影。易慧神情一怔之后看了屋内地上两人一眼,也随即追了出去。

屋内一时唯有上官天华与钟庆两人相互瞪视,各都沉默不语,等到钟庆爬起来也想往外溜出时,忽听着上官天华突然在身后大喝一声:

“站住!你小子还想干什么去?”

“我……我……我还能干什么去……”

“昨天晚上你折腾了大家一夜,惹得整个山庄上下都不安生,现在回到家中你不去你母亲那里报个平安,免得她对你继续牵挂,此时还想到哪里去撒野!”

上官天华此时心中乱七八糟,犹如一团乱麻一般,对莫邪师太的话又惊又疑,眼下只好暂且放在一旁,单等事后向爹爹问清楚再说。况且今天是爹爹的大寿,家中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出面应酬,现在突然又发生这样一件事情,不免把胸中的怨气发到儿子身上。

钟庆此时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昨晚跑出山庄给大家增添了不少麻烦,心中又对莫邪师太适才所言半信半疑,甚为惊讶,脑袋里面一片混乱。此时正好想找一个人说说话,最怕爹爹朝自己发火,借此机会口中连连称“是”,便一溜烟似地跑向后院母亲房间。

当他跑到半路上时突然停下来,想到母亲平常是一个缺少主意的人,就是把心中的疑难向她说了也没用,猛然想到了山庄管家与瞎子。心中不由得自忖道:

“老管家跟随爷爷多年,瞎子是爷爷的弟子,况且他俩的年龄都大过于爹爹。眼下要想问清这些问题,只有问他俩才能知道。”

想到这里他突然为自己一伙人来到山庄时,没有碰到瞎子而感到惊奇,瞎子与护院教头是山庄的保护神,自己一伙人擅自闯进山庄,他们竟然没有出现在现场?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他俩也同爷爷一样,为了躲避与什么人打斗,暂时离开了山庄?

正在钟庆胡思乱想之际,忽见护院教头从外匆匆赶了回来,见到钟庆之后只是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少庄主几时回的山庄,又让大家寻了半夜?”不待钟庆回答,他已经擦身而过,仿佛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去办似地。

钟庆只好向他问道:“张叔叔这么急要找谁去?”

“有一件急事,我要向老庄主回报。”

“爷爷不在家,我刚从他那里回来。”

“少庄主是说笑话了吧,老庄主怎么会不在家呢!”

“千真万确。”

“或许他老人家有时出去散散步,也是有的。”

钟庆闻此有些不信,不由得跟随张教头一块重新走回爷爷的房间,两人还没进屋门就听到老庄主在屋内向两人发问道:“外面是谁来了?”钟庆尽管十分惊诧,但还是十分高兴的跑了进去,口中高声叫道:“爷爷,是我回来了。”

“你这孩子半夜三更到处乱跑,闹的一家人都不得安宁,此时却像一个没事人一般大喊大叫。咦……我怎么突然感到你小子呼吸平稳,精神焕发,内气似乎有水火交融之状,大不同于从前。唉呀呀……难道是你的病已经被治好……这可真该谢谢那个人!”

“还谢他呢,那人先后打了我三掌还踢了一脚,除了第一掌对我有治病效果之外,其余的每一下都是想取我性命。不是孙儿忘本,这样的人物不谢也罢。”

钟庆看到管家也在爷爷身旁,随即把昨天晚上的际遇讲给爷爷听,老庄主听罢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

“看来你小子福缘深厚,这都是机缘巧合方才得此结果,没想到这个害人者竟然变成你的救星。只是那一阳道长死的可惜,他既然已经闯进山庄,却为何又丢掉性命?”

张教头闻此立时躬身认错道:“这都是属下管理粗心大意所致,过去抓住此类人物大都是这般处理,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谁知道这一回竟然叫他们半夜里逃跑了。请老庄主治属下办事不慎之罪!”

“人之生死全在劫数,实非某个人所能改变!想那一阳道长,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就莫名其妙被人劈了一刀,尽管大难不死,却也是终日惶惶心惊肉跳,东躲西藏活了三四十年,其间痛苦又是何等滋味?然而他终归逃不出对方毒手,你说这岂不是命中注定!”

当老庄主向护院教头问起他有何事来报时,护院教头报道:“一阳道长的尸体已经找到并令人埋葬,看来老管家手下人的密报内容属实。”

“桌子上所留的那封信又是被何人拿走?”老庄主此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并向教头问道。

“这事或许我能猜得到,很可能是叫莫邪师太拿走了。”钟庆不得不回答道。

“莫邪师太……你是怎样知道她的道号的?”老庄主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孙儿不光知道她的道号,而且还知道她就是我的亲奶奶,只可惜爹爹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就是了。”钟庆有些惶惑的表示后,并追问道:“那么……谁才是我的亲爷爷?”

“难道她没告诉你们?”

钟庆不由得摇了摇头。老庄主为此不免叹了一口气道:

“其实这都是爷爷年轻时所遭遇的一些事,如不细细解释于人,别人还认为我戒戮和尚一生行为乖张呢!眼下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掩盖,况且那人随时都可找上门来,我不妨趁此机会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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