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医院陷入了一片漆黑。
算起来我带他来打针有好几个钟头的样子，估计单位已经下班了。
“停电了吗？”蔡绍文问道，“医院也会停电？”
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总觉得他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
“没事，医院的电源是国家电网作为重要位置特别关注的，就算停电，也会马上恢复。”
我耐着性子解释，但是话说到这里我觉得这事情不会是停电这么简单，因为国家电网不会让医院出现停电这种情况，哪怕只有一秒钟。
“前辈，”蔡绍文说，“咱们说了这半天话，再怎么着也得有一分钟了吧，还没来电，估计不是停电吧？”
“不是停电？”我冷笑“，不是停电怎么会没有电？”
“也对哦。”蔡绍文的眸子在应急灯的映照下闪烁着光芒。也许他被黑暗刺激得开窍了吧。
忽然想起刚刚我可打来的电话还没有挂，紧接着“喂”了一声。
我可说：“你们两个人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才刚认识不到一天就开始斗嘴玩。”
“我们不是斗嘴……”我坚决不能让我可用“斗嘴”这个词来形容我和蔡绍文的谈话。
“你们都知道不是停电那么简单，还不赶紧跑，等什么？”我可显得很恼火，说，“如果是有坏人过去了，你们两个人能应付的了吗？”
“能有多坏的坏人我们应付不来的？”我开始跟我可抬杠，说，“哥你不要小看我，说到底我也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
“屁！”我可骂道，“就你？还腥风血雨呢，你不丢人啊！”
“到底怎么回事你就说吧，”我说，“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是比你知道的多一点，”我可说，“就在我给你打电话之前，单位接到匿名电话说有人要破坏医院，我们已经知会了院方和电网公司，还有其他医院，就连防暴警察也已经开过去，就是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之快。”
“但愿不要造成病人的危险和恐慌就好了，”我说，“你们还有多久能到？”
话音刚落，房间的灯就亮了。
“来电了，”我告诉我可说，“国家电网的动作还真快。”
“这不是快，而是之前他们的各种措施做的到位，国家电网公司作为国家的统一的整体的能源保障单位，是很有效果很有现实意义的，”我可说，“要不然临时准备的话一天半天的都够呛。”
“我认为我们在大部队到来之前应该做点什么，”我说，“说不定可以遇见老朋友。”
“喂喂喂，你不要乱来，别忘了你还带着一个病号。”
“没关系。”
我按下挂机键，把我可的声音也一并按下。
“小蔡同志，”我点上烟，看着蔡绍文惊恐的眼神，一瞬间就忘掉了自己要说的话，问他，“你怎么了？说实话看着他的表情我竟然也有一丝的惶恐。”
蔡绍文指着我，就像指着我的身后，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抽烟！”
“吓我一跳，”我松口气说，“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抽烟怎么了，我正在思考安排给你的任务，别打岔。”
“我有任务？”蔡绍文的喜悦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可心的玩具。
“对，你有任务。”我一时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来填充此时内心的空白。他像极了一直以来的我，总是莫名地对任务充满了荒谬的欣喜，仿佛那不是危机四伏的工作，而是游乐园里的大冒险。
“是不是就是说我可以直接在这里准备参与我的第一个任务？”蔡绍文已经坐不住了，兴奋地说，“那么请前辈指教，我该怎么做。”
“你…”犹豫了一下，我叹口气说，“你只需要把你在学校积累的东西都拿出来用上就行了，记住，你的目标就是我告诉你的目标，你的方向就是我让你前进的方向，你的动作都是烂熟于心胸的技能，你明白吗？”
“明白！”蔡绍文顺势双手握拳来了一个振奋自己的动作。
我冷冷地看着他的针头又一次鼓掉，走过去直接给他拔掉，说：“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不是病人，你是警察，你知道吗？”
“知道！”
我和蔡绍文大摇大摆地走过医院的大厅，就像两个参观的游客。医院的工作人员都是常态，并没有特别的地方。我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努力寻找可疑人物。
蔡绍文蹑手蹑脚地跟着我，以致于我以为他没有跟过来。
“你这是干什么，”我斥责道，“所有人都是正常的，就只有你跟贼一样，惹人关注。”
“前辈批评的是。”蔡绍文连声答应着。看着他低眉顺眼的作态我都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一直到我们走出医院也没有发现异常。远处飘来的菜香勾起了我肚里的馋虫。
“前辈，我饿了。”
那感情好，我心想，既然你提出要吃东西，那我也就不必假装圣人了，吃就吃吧。
“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请客，“我说着，”又点上一支烟。”
“你的烟瘾太大了吧，”蔡绍文说，“才多大会儿功夫你都抽了两根了。”
“我这第二根才刚点上不是？”我说，“你不专心观察周围，老盯着我干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我就看见蔡绍文又跟刚才一样的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慢慢抬起手指着我。
“不要闹了，”我说，“刚才都已经吓我一跳了，这次不好使了，对了，谁教给你的，让你专门吓唬前辈，嗯？”
“你身后……”蔡绍文的惊恐看样子不像是假装的，那么这样的话……
当我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医院里。
不同的地方是，这次换成我躺在病床上，蔡绍文在陪护。
“怎么回事？”我使劲揉揉阵痛的后脑勺，问他，“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蔡绍文一脸的鄙视，傲慢地说：“还前辈呢，被断掉的树干砸晕了。”
我想我的忍耐就要到达极限，可是我还是忍住了，换上一副微笑的表情，说：“树干的话，砸你一下怎么样？”
“那可不行，”蔡绍文停下正在玩的手机游戏，砸吧砸吧嘴，岔开话题，说，“我真饿了，你打完针了没有啊。”
我准备发作，蔡绍文见事不好，立刻起身谄笑，说：“等一下，不要着急，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咱就起针回去了。”
“我可来过没有？”走出医院大厅之后我问蔡绍文，今天晚上究竟有没有事？
“来过，没事。”
蔡绍文用四个字打发了我的问题。
我决定不再说话。
门口超市的叫卖声一点都不欢快，就跟念讣告似的。头疼的缘故，我很烦躁。顺着之前的路线我又走到之前的位置。地上还放着那个据说是砸到我的树干，我踢了它一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树干的分量要是砸中要害的话可不就一命呜呼了嘛。
我可打来电话说：“今晚没有什么状况出现真是你们的万幸，不不不，应该说是你的幸运。”
“我的幸运？”
“是啊，你身边那是个菜鸟啊，要是现在给个评价的话，几乎连警校大一的新生都比不上。”
“那我能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凉拌吧，”我可笑道，“不跟你说那么多了，估计你也没什么大问题，我们都下班了，除了多加了值班人手，其他的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你也早点把那个菜鸟送走回家休息去吧，明天一早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好，哥，我吃点东西就回去。”
不知怎么，一边吃着饭我却觉得蹊跷，总觉得今晚要是不发生点什么的话就不正常了。
“你住哪里？”我问蔡绍文。
蔡绍文头也不抬，一个劲往嘴里塞着肉松面包一边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我问，“没地方住？”
这次蔡绍文没有摇头，而是重重地点点头。
别看他瘦的跟猴一样，饭量正好是反比，他的肚子里除了一碗牛肉面，还有三个面包，正在吃的是第四个。
“你不是定了酒店的房间吗？怎么现在又没地方住了？”我注意到他打算把我吃穷的样子，连忙说，“哎，行了行了，吃那么多干啥。”
“你管我吃多少呢，我就喜欢吃。”
“哎我说啊，你这才刚来就开始没大没小了啊，以后还能不能行了。”
“你才管我一顿饭就嫌我吃的多，什么人啊。”
“我又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面包，你吃了那么多都不见长肉。”
“今晚咱们在医院附近找家旅馆住下吧，”我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些人注定今晚无眠。”
“行，听你的，”蔡绍文拿起第五个面包，说，“我跟你拌拌嘴其实不是什么恶意的，只是觉得你很亲切，是我可以开玩笑的那种，而且我也相信你。”
“那你就说说我吧，”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评说我的依据就是你跟我这一天对我的认识。”
“有些人相比之下，也不过是多活了三两年，”蔡绍文说，“你不一样，你是属于那种真正‘存在’的人。”
“哦？那什么样的是不存在的？”
“怎么说呢。”
蔡绍文突然被噎到，嘴里叼着面包，拿起水就喝，结果先是倒了一身，然后想起嘴里有面包，又一松口，面包掉在地上。他看了我一眼，又叫服务员拿过来一个面包。
喝了一大口水之后，蔡绍文喘口气说：“就像什么，对，古代那种侠客比武，别人向你挑战，你必须迎战，如果不应战，那么便终生是逃避，你应战，当然就会有胜有败，有生有死，不过这样至少不会后悔。”
“你还知道什么？”我冷不丁问了一句。蔡绍文看着我，很平静，一脸婴儿般的纯净。
“我知道一些事情是因为多年之前辛我可，也就是你哥哥的那次行动，具体执行方案被编入了教材，之前我以为是老师杜撰的，后来听说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但是没有人具体告诉我到底是谁，发生在哪里的事情。”
蔡绍文吃掉六个面包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说实话，前辈，也许我的理论知识很强，但是实践方面几乎一无是处，但是我特别注意了辛我可的那次行动，我觉得有疑问。”
“什么疑问？”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毕竟手头上掌握的材料太少，分析起来的话也是片面的，不过现在我可以提出一个问题。”
“嗯，你说。”
“根据教材，辛我可提出的四人轮换休息的方案，如果后面的行动胜利的话这将是一个极为强大的案例，但是很不幸，行动失败。我的疑问就是，按照常理，职业警察就算熟睡也应该警惕性很高，哪怕在听到枪声之后才做出反应，也不会那么迟钝，况且就算他们四人轮换休息也不应该跑到很远的地方去，这样的话，在行动开始的时候他们大约会在56秒的缓冲之后投入战斗，所以造成严重损伤肯定另有原因。”
“你的意思是……”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蔡绍文说：“果然厉害，我认为你已经猜出来了。”
“走吧，”我说，“找个适合的地方观察医院四周，顺便休息一下。”
一直到半夜，医院这边还是风平浪静。
“前辈，”蔡绍文玩弄着我的烟盒，说，“老是这么干巴巴地看着外面挺没意思，不如我考考你吧。”
“行啊小样儿，”我笑，说，“那你就考吧。”
“是这样，有一个富翁，他的左右邻居呢，都养着狗，这狗吧，一到了晚上就叫个不停，终于有一天富翁忍无可忍了，就除了一百万搬家费，要求他的两位邻居搬家。他的两位邻居欣然应允，当时就连人带狗一起搬走了，可是到了晚上富翁又被狗叫声吵醒了。你说吧，怎么回事。”
“哈哈哈，”我笑，说，“就凭你这个问题就说明你心里还对我有怀疑，依你的意思，我们就都是吃干饭的了。”
“说答案。”蔡绍文倚小卖小，不依不饶。
“答案就是这两位邻居互相搬到对方家里去了，”我说，“小破孩子，这个问题不有点太简单了吗。”
“我考的不是答案，而是反应时间，”蔡绍文轻松地笑了，“说，看来我的确是跟对人了。”
瞌睡虫始终不停冲击着我的大脑，蔡绍文手托着腮，不住地点着头打盹。就在我也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
蔡绍文惊醒，下意识地躲到玄关旁边的拐角处，顺手拿起桌上的空水壶。
我搓搓脸，驱赶一下困意，透过猫眼观察一下发现只有一个人，便谨慎地打开门一看，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头戴宽沿帽的陌生男人。的确，大晚上的，带着遮阳的帽子还有墨镜，真的不能说是正常。
陌生人看了看房门上的保险锁链，又后退一步看看房间号，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我的房间，走错门了，抱歉。”
说完，陌生人赶紧后退两步，转身要走。
“喂！”我叫住他，打开房门，倚着门框，嘲讽道，“连自圆其说都不行，还要当坏人。”
陌生人停下脚步，缓缓地说：“我很庆幸，跟你不是敌人。”
“那你可要抓紧时间庆幸了，”我点上蔡绍文递过来的烟，说，“因为我们马上就要成为敌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