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道洪亮无比的声音,似滚滚春雷,响彻整个扬州城。
“在下杨真,诚邀青阳楚灵均一战!”
声音似雷鸣,一时间,梅子江两岸、扬州城中的人,都听到了那句话。
下一刻,门窗打开的声音,脚步轰鸣声,杯碟破碎声,桌椅倒跌声,从四方八面传来。
长街两旁所有酒肆茶楼、赌场店铺的人,不是从大门冲出来,便是硬将身子从窗户钻了出来,一时间见把全条大街塞得水不通。
小贩匆匆收了摊子,闲逛的人急急迈开了步子,食客忙忙放下了碗,人群便犹如洪水,向着长街前方涌去。
青阳宗?李知己心中动了动,脸上神色有些意外,然后迈开步子向前面走去。
没走出多远,他就停住了脚步,因为前方,是一堵人墙。
李知己朝四周望了望,转身走进了一座酒楼。
作为扬州城里最大的酒楼之一,四海楼每日都是宾客满堂,热闹非凡。
四海楼,它可能没有城中另一家酒楼醉仙居豪奢舒适,也没有另一家杏子楼中香飘十里的杏花酿,但却是最受欢迎的一家,特别是那些囊中并不如何宽裕的人,因为此处价格实惠。
故此,不论是每日拼死拼活都赚不到几个血汗钱的贩夫走卒、满口“君子远庖厨”的穷酸书生,还是剑穗飞扬却钱袋干瘪的江湖儿郎,都愿意来这里吃顿饭,或者住上一宿。
但这实惠仅限于前三楼。
李知己进到第一层,看都没看,只是听着四周那闹哄哄的声音,便果断迈步,径直上了第二层。
到了第二层,他朝着窗边望去,人头攒动。
他笑了笑,转身又上了三楼。三楼之上,窗子旁边照样挤满了人头。
他摇了摇头,转身踏上通往第四层的阶梯。
众人都在望着窗外,期待着那场好戏开场,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衣着寒酸的少年正一步一步走上楼去。若是他们看到了,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四海楼的第四层,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
四海楼上有守楼人,都是武力不俗的修行者。想要上去,要么有钱,有么有权,楼上用餐之人,皆是非富即贵。
很显然,李知己不符合这样的条件。
但是,他上去了,因为他运气好,守楼人正好趴到窗口去看热闹去了,等到两个守楼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第四层。
李知己举目望去,第四层与楼下三层截然不同,座中寥寥十余人,但是无一不是身着华服,也正坐在窗口看得津津有味。
他正在奇怪,这里为何人这么少,眼前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那是个面容方正的中年人,比李知己整整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不知来历的麻衣少年,面无表情开口说道:“少年郎,谁让你上来的?”
李知己闻言怔了怔,说道:“我自己要上来的!”
“你有名帖吗?”
李知己愕然片刻:“什么名帖?”
中年人望着他:“你有千两黄金吗?”
“没有!”别说是千两黄金,他现在身上是身无分文。
“那你是城中哪位大人物府上的公子?”中年人眯起了眼睛。
不是!”李知己想起山上一件破烂不堪的道袍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的老道士,笑了笑。
中年人面色微寒:“那你是二境之上的修行者?”
自从有了修行一途以后,越来越多的人投身此道,不知何时,有人将修行一途分为九境,一境聚气、二境凝真、三境洗髓,此三境又称为下三境;四境通玄、五境天象、六境生死玄关,此三境又称为中三境;勘破生死玄关后,便是那神奇玄妙的上三境:超凡、入圣、大自在。
自聚气至大自在,一境一重天,九境九重天。
除去洗髓之外,每一境又分为上中下三层,至于第九境大自在,当今之世倒是并未听说有人到过,或许那传说中的魔尊、妖帝、蛮王以及轩辕圣人可能到达了这个层次,但是否属实,无人得知。
李知己想到自己身上的毛病,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敢上第四楼?四海楼的规矩你不知道吗?”中年人语气生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李知己扔下楼去。
李知己闻言瞪大了眼睛:“规矩?什么规矩?”山下怎么会有这么多规矩?
中年人冷笑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那就让我来教教你,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是会吃亏的!”他伸出手,抓向李知己得肩膀。
“慢着!”一道声音传来,如同大珠小珠溅落玉盘,清朗悦耳,中年人的手停下了半空中。
李知己循着声音望去,说话之人靠窗而坐。
仅是看了那人一眼,却让李知己眼前一亮。
那是一个青年,一个很特别的青年。
他剑眉修长,鼻梁高挺,面容俊朗,一身素雅青衣如二月天南的绿水青山,淡然出尘,不惹尘埃。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眉之间,正好生着一颗黑痣,不偏不倚,端端正正正在眉心,竟平添了几分风情。
是的,风情,风情在其眉心,并不只是女人才能风情万种。
李知己望向他时,正好看到他犹如窗外春光般灿烂的面容,如青石桥边,青石巷里,日正斜时,有一个人倦倦地卧在斜阳下,只见他暖暖地笑着,那笑容犹如像梅子江里那被长篙搅动的春水。但在这如春水般的笑容中,却又透着些许孤傲坚定。
他的桌旁,倚着一根青翠的山竹竿,竹竿上缠着布幡,倒像是算卦的卦幡。
中年人望了望那个青年,脸上浮现出一股敬畏之色,朝着他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李知己呆呆的望着二人,如坠云雾,忽然他看到那青衣青年在朝自己招手,这才回过神来,走到了他的桌前,说道:“我叫李知己,多谢你帮我解围!”
然后,李知己忽然愣住了,甚至发出了一声低呼,有些惊愕。只因他蓦然发现,对面那个青年的一双眸子,清亮如水,却荡不起半点涟漪。
他竟然看不见!
“酒逢知己千杯少,好名字,世人只知知人难,不知知己更难,试问这茫茫世间,知己者又有几人”青衣青年笑了笑,自顾自的说道。
李知己愣了楞,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称赞自己的这个名字,他忽然忆起,当日自己询问这个名字的含义时,老道士似乎也是如是解说。
“你应该是头次来扬州吧!”李知己正自愣神,忽然那位青衣年轻人又说了一句话,他满脸讶然,不由点了点头,转念间又想起对方看不见,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青衣年轻人悠然道:“若是扬州本地人,又怎会不知道四海楼的规矩!”李知己闻言点了点头。
“他们要开始了!”青衣年轻人屈起食指与中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淡然出声。
李知己这才回过神来,歉意一笑,却发现那青衣年轻人的脸已经转了过去,对着窗外,于是他也把头凑到了窗前,津津有味的看起了热闹。
长街旁,围观之人已是将这一处围得水泄不通。
长街上,两人相隔三丈,相对而立。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两个人身上。
二月灿烂的春光,也正好照在二人身上,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