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六年后……
六年后，迎来出城的梦！
清晨，一轮金秋映过天上，丰收的季节即将即将来临，村里，是一片喜庆的氛围。这是学校最后一个期末，上完最后一堂课，就是到镇上考试。
回到学校，方吉林组织大家放风筝，是到山上的平地里。班上是一片欢呼，闷声读书，总会无趣，玩的时候，当然格外精神。
方吉林安排了一下，刚说完解散，孩子们就急急忙忙下山去找风筝。
王永超拉着林晓顺就往山下跑，英子在后面追着喊：“等等我！等等我！”
削薄薄的竹条子，再掰弯，用浆糊把砂纸粘上竹条，一架风筝就做好了。英子会画画，他的风筝多半加了色彩，飘在空中像凌布，格外好看。其它孩子的，顶多是画了两个金鱼眼。
林晓顺找来竹条，王永超找来砂纸，两个人做了两架风筝，英子过来，又给风筝画了颜色。
看着风筝，三个人格外高兴，英子说：“我不会做，晓顺哥，我跟你一起放吧！”
“哦～好！”
做好风筝，大伙集结在山上，还没等方吉林过来，五颜六色的风筝就陆续飞上了天空。
野外的花灿烂无比，阳光给他们增添了色彩，英子摘下一朵嗅嗅，又咬了一下花根，转过身来，傻傻的笑。
晓顺把放飞的风筝递给英子，然后自己躺在草地上。
压着柔软的草，静静看着那天上的浮云和风筝，微凉的清风从山谷里吹来，有一种恬静的感觉。
不去想喧闹的声音，静静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这野外的清凉，渐渐的熟睡过去。
……
“晓顺哥，晓顺哥！”
林晓顺被英子的声音吵醒了，他翻了个身，说道：“怎么了？”
英子转着眼珠，一副无辜的表情：“晓顺哥，风筝不小心脱了，掉到山崖下了……”
林晓顺“哦”了一声。
英子又扯着他的衣角，说：“你陪我下去找吧！”
林晓顺点了点头，不太情愿的站了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山下走去。
②
山谷里，蔓藤爬满了崖壁，低矮树木的叶子染着露珠，还有淡淡的雾气仍未消散。
一课高大的槐树长在前面，雾气在上方滕饶，叶子都看不清晰。林晓顺走在前头，回头看去，英子还在小心翼翼的跨过藤蔓，林晓顺伸出手来，英子望着他，脸颊突然绯红，羸弱的小手轻轻搭上去。
林晓顺拉着英子，朝着槐树走去，眼前渐渐清晰，一架纸糊的风筝挂在树枝上，垂在一边，羸弱无力。
是英子的风筝。
“太高了，我爬上去吧。”
林晓顺说着，松开了英子的手。英子低下头，又点点头，只是不敢说话。
林晓顺摸了摸衣角，正准备爬上去，英子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林晓顺转过身，问道：“怎么了？英子。”
英子抬起头，脸颊绯红绯红，说话也有点结巴，她小声说道：“晓顺哥，我……我……我跟你说个事。”
林晓顺回应道：“英子，什么事呢？说吧。”
英子捏了捏手掌，蹲坐下来，环抱自己，说：“你还上高中吗？”
林晓顺听罢，沉默了一阵，回道：“我想去城里上学！”说完便望向山的那边，久久不能回神……
英子低下头，没有说话，一阵风吹来，槐树上的风筝随风飘摇，眼看就要落下。
“我爸不让我念书了。”
英子在自言自语。大山里的孩子，除了读书，还有什么梦可以渴望呢？即将到来的高考，是多少大山孩子的梦？
“哦……”林晓顺有点心疼英子，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她。
“不读书……不读书，就该嫁人了。”
英子说话有点哽咽，英子她爸，比较古板的一个人，他说女孩子读书没有用，还不如留在黄土地上，多做点农活。要不是英子和她姐姐坚持，英子早就离开学校了。
晓顺嘎嘎乐了，瞄了一眼英子，说道“嫁人也得等你长高一点！”
英子羞红了脸，推了一把林晓顺，转过身鼓起腮，嘟着小嘴，吐出几个字来。
“不跟你玩了!”
晓顺没再说话，只是傻笑。他知道，他无法改变英子的命运，只有暂时转移她忧伤的情绪。
林晓顺用力摇晃了一下树干，风筝抖了一下，从树上落下，掉在槐树的前方。林晓顺跑了过去，捡起风筝。雾气弥漫，隔着距离，看英子朦朦胧胧的身影，有种迷离的感觉。
也许英子像这风筝，脱了线，以为跟着风，是自由。可却卡在了老槐树上面，不能自拔。风才是自由的，可是英子不能像风，无法遨游。
林晓顺把风筝递给英子，然后随意摘了一朵野花，折断，把花根含在嘴里。不知是露水的味道，还是花根本来的味道，含在嘴里，有一种甘甜。林晓顺把双手打开，感受风的味道，山谷那边，一片阳光，映成彩霞。
英子跟在林晓顺的背后，朝山谷上走去。四周慢慢变换，金光铺盖，两个人走进了金色的田野，麦穗长得比大人还高，风是温和的，吹在脸上，有舒适的感觉。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的跑着，斜阳渐渐落下，光辉落下，留下的是撩人心扉的记忆。
③
这一天，方吉林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数字。是期末会考的倒计时，面对已经熟悉的课文，班里还是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所有的孩子都在努力看书，温习，除了何大牛和曾大麻。
王永超问过林晓顺，考完试打算怎么办？对于王永超，考试就是他的唯一，他要去城里，好的成绩是走出去唯一机会。
林晓顺摇摇头，没有给出答案。确实，林晓顺不知道，无论是城市还是山里，都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仿佛有一种指引，告诉他，他并不属于这里。林晓顺相信，他一定会去更多的地方，见更多的风光。
自习课，何大牛和曾大麻又悄悄溜了出去。林晓顺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叶落，那一天，没有过多的预兆，英子安静地看着课本，其余的同学都在认真读书，一切都那么安静。
那一天之前，林晓顺没有思考过未来。
英子翻着翻着课本，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一张白色的纸条夹在他的书本里面，里面的文字，让她显得尴尬。英子转身看了一眼林晓顺，而林晓顺，却沉迷在那片落叶里。
“晓顺！晓顺！”
突然，何大牛和曾大麻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两个人站在教室后门，紧张的喊着林晓顺的名字。
林晓顺没反应过来，转身看了一眼他。何大牛走了过来，对林晓顺说道：“你……你快过来看呀！”
何大牛拖着林晓顺走出了教室，三个人狂奔到半山腰上，只见山下的村落，一片片白纸飞舞，一声声微弱的唢呐，朝着山顶传来。
“那……那不是你家吗？”
何大牛颤声说道。
突然间，林晓顺的头顶，仿佛被雷炸了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安。清晨奶奶细声的叮嘱，话语仿佛仍有余音未落。此刻，林晓顺内心极其地害怕。
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即使一个人关在小黑屋，在黑暗的孤寂中，也没有这样害怕过。
林晓顺推开何大牛，飞似的狂奔下山，泪水止不住，狂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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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片的白纸黄纸，在半空飘着，又慢慢滑落，点燃的火篝，吹起点点灰秽。飘散的烟雾，僧侣的唢呐声，传遍了村落。
一副棺木，从破旧的老房子抬了出来。
妇人捂着孩子的眼睛，塞住孩子的耳朵，不让刺耳的声音吓到他们。
林晓顺蜷缩在角落，眼神呆滞，身体不停颤抖，那一夜，泪水湿了衣襟。奶奶走了，永远的离开了他。
有人小心议论着：“这个孩子真可怜……”
老校长匆匆走过来，轻轻的抱住林晓顺。
老校长说了很多话，林晓顺大部分都不记得了，但有一句话，林晓顺记下了。
“奶奶去天上当了神仙，她会保佑晓顺的。”
夜晚星星很多，奶奶成了天上的一颗，永远闪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