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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华服男子

此后,赵寻跟着飞鼠帮过起了流民生活,众人走走停停,游迹各地。

飞鼠帮帮众,毕竟都是一些粗人,除了头子梁和风,其他人吃喝嫖赌各有所好,每到一个地方,总要设法去寻乐一番,赵寻没有这些癖好,他却对轻功情有独钟,于是别人玩乐之时,他就独自去找地练功,有时梁和风也在旁加以指点,一些时日后,赵寻已敏健似猴,上窜下跳的功夫娴熟已极,有时在某个地方遇到了“肥羊”,梁和风总是安排赵寻顶替自己前去蹲点,赵寻每次也都圆满完成任务,渐渐的在众位哥哥前平添了许多信心。

有时他轻功练到了极点,无事可做之时,又去央求其他人教他各自的本事,“飞天五鼠”见赵寻如此勤学,也都乐意授之,久而久之,赵寻把五人的本领都学了一点,尤其对“百变鼠”周灵的乔装易容兴趣最浓,暗自也多花了些功夫。

时光荏苒,恍惚间已是来年三月,飞鼠帮众人一路向东奔走,这一日来到湖南常德府。南方三月微风和煦,春意正浓,但见处处杂花争芳,浅草蒙茸,莺啼对舞,新燕啄泥。常德府地势崎岖,四周小丘环绕,丘上绿木成荫,低看便似一块块碧玉嵌在晴空之中;沅水顺势而下,穿流其中,注入洞庭湖身,远看便似一条青蛇行于沙洲之内。在远一点地方,山势陡然拔起,断流蔽日,两岸有猿轻啸,那水流也不见了首尾。正是:水回青嶂合,云度绿溪阴;坐听闲猿啸,弥清尘外心。

赵寻初到此地,见这景色醉人,不由时时驻足赏玩。众人进得城里后,找了家客店住下,梁和风在房内用功,其他人则各自寻乐去了,赵寻独自一人在街上闲玩,但觉处处新鲜,他东窜西钻,吃了很多当地有名的小吃,买了一些手工小玩意把弄,又来到一条河边,见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此刻也玩的累了,躺在草上便睡,醒来时太阳已悬在山头,他便起身返回,往客栈走去。

来到一条街上,见五哥鲁弯一脸丧气从一间赌坊中走出,口中骂骂咧咧的,赵寻上前招呼:“五哥,又输钱拉?”鲁弯没好气的道:“今天撞了邪,压小开大,压大开小,总是对不上号,倒霉倒霉,真是倒霉!”赵寻笑道:“真不知这玩意有什么好处,让你那么着迷,以后不用玩啦,不玩自然就不会输。”

鲁弯道:“去去去,你一小孩又知道什么,不过现下肯定赌不了啦,我都输了个精光,还拿什么来玩,唉,翻本的机会都没有。”

赵寻笑道:“走吧,先回房去再说,找梁大哥借点先花着呗。”说完去拉鲁弯袖口,便要一同返回店去。鲁弯却一抬手避了开去,埋怨道:“你别碰我,我今个儿沾了霉神,周身的霉气还没去干净,本就运势不佳,你却还想把你的霉运传到我身上来。”

赵寻哈哈一笑:“你可真是固执。”两人并肩而行。

过了几道拐口,忽然迎面走来一人,那人三十岁出头,身材纤瘦高挑,穿着一身华服,颜色鲜艳夺目,衣带上挂着一对祥云玉佩,色泽温润无暇,端的是一个贵家公子模样,只是面容冷峻,一对吊眼时有寒芒射出。

因为职业关系,赵寻和鲁弯都忍不住对那人多望了几眼,但那人步伐虽缓,走得却极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里。

两人回到客栈后各自回房休息,赵寻吩咐店家弄了些饭菜给鲁弯送去,自己因为白天吃的多,还不太饿,只叫了一碗米粉随便吃了点,就在桌上把弄起他买的一些小玩意来。湘绣天下驰名,湘人也都热衷于在各类事物上展现,就连赵寻买的一些木偶所穿的小衣,都绣着一些生动图画,有花有石,有鸟有鱼,都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煞是好看。

赵寻玩弄了一阵,眼看天色渐黑,便要解衣就寝,刚脱去鞋袜,却听到有人轻敲自己房门,他才一开门鲁弯就闪身而入,反手关上了门,未等赵寻发问,只听鲁弯正色道:“老七,哥哥有难了,你帮不帮我。”

赵寻一脸不解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惶急?”鲁弯道:“哥哥就要死了,你说急不急?”赵寻一惊,问道:“你咋了,干嘛就要死了?”鲁弯叹道:“这事你也知道的,我白日赌钱输了个干净,心中老是惦记着这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不吃不睡的,时间久了便死了呀。”

赵寻听罢啐道:“我还以为你生了什么恶疾,原来是块心病,你这是活该!学什么不好,非要去赌。”鲁弯反驳道:“这你可不懂,人生短短几十年,不得培养点爱好兴致么,若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那可有什么意思?你就说说吧,你帮不帮我!”

赵寻道:“你先说,要帮你什么事情?”鲁弯拉了他的手坐到桌旁,低声道:“你可还记得我们日间在街口见到的那个华服男子?”赵寻道:“当然记得,定是哪一家有钱的主。”鲁弯点头道:“对,哥哥走南闯北,闻多识广,这种人我一见了就知不是什么善类,定是一位败家损德的纨绔子弟,不如咋俩去给他上一课,好叫他知道这人要是没钱的时候该有多难受。”

赵寻心领意会,知道鲁弯是要约同自己去偷那男子的钱物,然后第二天再去赌坊翻本。他斜了一眼鲁弯,皱眉道:“这种事你应该先去禀告梁大哥才是,咱们单独行动便是乱了规矩,让他知道了可要受罚的。”

鲁弯砸了咂嘴,喃喃道:“若是先去禀告大哥,按他行事规矩来的话,那得等上两三天才能动手,搞不好别人都走了。我已打听好了那人的住处,你就帮哥哥这一回吧!”

赵寻道:“你自己不能去么?还要拉上我。”

鲁弯显得有些尴尬,道:“哥哥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能当面遇到那人我就不来求你啦,现下他却在房里睡大觉呢。哥哥的轻身功夫那是大大的不如你,又没学会三哥开窗户的本事,所以才叫我为难。”

赵寻沉吟了一会儿,道:“那你详细说说,你要我怎么做?”

鲁弯喜道:“你愿意帮我啦?其实也不用你干啥,那人住在二楼东房,你只要去得他窗外,帮哥哥把窗户打开就成,剩下的我自会处理。”

赵寻心想:“这倒不是什么难事,眼下看来若不帮忙,五哥也不会罢休了。”只得道:“好吧,帮你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事。这次取到的银两无论多少都不可再拿去烂赌了,否则往后你说什么我都不听你的。”

鲁弯笑嘻嘻道:“是是是,我就知道老七不会弃我不顾,这事只有你知我知,等钱到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一份。咱们这就动身罢!”也不等赵寻答话,拉着他便出了客栈。

街上冷冷清清已没有人迹,两人挑着暗处疾走,避开巡夜的官兵。片刻后来到一家酒楼前,这家酒楼名唤“柳月楼”,是常德府最大的一家客店。鲁弯带着赵寻来到酒楼东面,指着一间漆黑的屋子道:“喏,就是那间房。”

赵寻确认了位置后,暗暗提气,翻身一跃便上了墙,又从墙头纵到二楼房檐上,他矮着身子一步步向窗户靠近,一点声息也无。来到窗格前,掏出一把极薄的刀片,然后一只手轻推中间,让窗缝微微张开,一只手捏着刀片从窗缝中伸了进去,又抬高寸余,轻轻抵住木栓,指上暗运巧力,一点一点往左拨动,他全神贯注拨了一会儿,忽觉手指稍感下沉之力,知木栓一端已出窗耳,他又把窗缝推开了些,把木栓抽出拿在手中,然后回头向鲁弯招手,示意窗户已被打开来。

鲁弯在下面等的焦急,看见赵寻手势,心头一喜,也飞身上了墙,跳上房檐,悄声来到窗前,把窗扇慢慢往两旁一分,跨步而入。月光透了进来,只见床上一人合衣平躺,正是白日见到的那贵服公子,他腰带上的玉佩吊在床沿边,随着一阵微风盈盈摆动。

鲁弯蹑手蹑足来到床边,取出铁钩去钩那玉佩红绳,那钩子内侧刃口锋利,只需轻轻勾动,绳子一划即断。眼看就要得手,突然手腕一紧,已被人死死箍住。鲁弯心头大震,只听耳旁有人冷冷道:“小贼,干什么!”

鲁弯只觉手腕奇痛,忍不住叫出声来,那铁钩也脱手坠地。这一下惊到了站在窗外的赵寻,他探头进来一望,见鲁弯已被那华服公子擒住,神色间甚是痛苦,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干什么,快放了我五哥!”

那人冷笑道:“你问我干什么?我倒还想问问,这深更半夜,你们两个鬼头鬼脑的,还撬人家窗户,却又是干什么来着?”

赵寻一时语塞,自己本来就是偷人东西来的,怎么说都占不了理。

只见鲁弯左手捡起地上铁钩,骂道:“你个贼杀头的给老子放手!”一边说,一边把铁钩朝那人手上勾去,那铁钩全身足有一尺来长,不仅可用来掏人衣袋,关键时刻还能做武器来使。那人“哼”了一声,手臂往回一收,鲁弯右手腕还给别人抓着,如此右手前伸,那铁钩竟勾到鲁弯右手肘处。那人另一只手忽然长出,抓住了鲁弯左手。鲁弯双手受制,动弹不得,跪在地上痛苦呻吟。

赵寻见状,不假思索冲入房中,手拿小刀片指着那人道:“再不放我五哥,我……我对你可就不客气了!”言语微颤。

那人笑道:“就凭你们这点技艺,也敢来偷我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抓着鲁弯左臂的手上突然向上一提,那铁钩顺势朝上,钩刃已深入右肘数寸。鲁弯“啊”的一下叫唤出声,额头豆大的汗粒滚出,口中却仍不服软,一口一个“贼娘养的”、“杂畜生”骂不停。

赵寻见情况不妙,斜眼看到茶几上有一只瓷壶,顺手抄起朝那男子砸过去,那人一脚踢出,茶壶“啪”的一声在空中碎开,茶水溅出沾湿了他的鞋和裤腿,那人见自己白净的裤子上多了一片茶渍,突然怒道:“小子,你敢弄脏我的衣服。”双手上下一错,鲁弯半条手臂齐肘而断,大叫一声,剧痛晕倒。

那人身形掠过,来抓赵寻,赵寻大骇之下转身便跑,还好反应及时,但仍给抓掉一块衣角。那人抓了个空,“噫”的一声,心下稍奇,没料到眼前少年身法竟这般灵敏,想是得了名师指点。

此时赵寻已飞身出窗,上了对面屋顶,那人也追了出去,两人在一排排高低不平的房顶上跳高俯低,你追我赶。头顶明月郎朗,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倒映出长长一条,时而交融、时而拉开,都一晃即过。

那华服男子追赶一会儿,寻思:“这小子年纪不大,可脚下功夫还是有的,不能再陪他玩了。”暗运内力聚到脚底,脚步猛地变快,欺身而上,便去抓赵寻后心。赵寻万没料到这人身法突然变疾,想要闪躲,已来不及。只觉后领给人抓住,脚下一空,被提了起来。

那人哈哈一笑,道:“这下看你还跑不跑了?”脚下却仍不停住,提着赵寻在屋脊上奔腾飞驰,道:“你睁眼看好了,看看我快还是你快!”言罢轻喝一声,聚力提气,身形又快了一倍。

今日夜里本风烟俱净,波澜不起,赵寻此刻被人提在半空疾奔,耳旁却风声大作,口鼻霎时间都灌满了劲风,透不过气来,身体如同纸片一样抖动飘飞,街灯在他眼里已化成一条模糊的光线。那人忽而拔高上跳,忽而又俯冲下跃,赵寻的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一会儿便头晕目眩,直欲作呕。

那人在城中屋顶上转了一圈,来到城墙边,寻了一栋较高的、离城墙又近的建筑,猿猴一般攀了上去,到顶层后又飞身一跃,“噔”的一声已站在城墙上,他目带轻蔑望了赵寻一眼,也不停息,纵身从墙头跳下,一只手附在墙上,壁虎般往下游落,四五丈高的城墙,那人又携了赵寻,落地后竟又平又稳,内功身法之娴熟可见一斑,甫一落地,足下一蹬,朝一小丘上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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