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檀的父亲王贵容貌就很普通,也比较严肃,站在一旁没吭声。
绿檀努力压制住心里的陌生,叫了一声爹娘,高氏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包袱,揽着她往屋里走,王简更是拉着绿檀的手紧紧依偎在她身边。
绿檀心里暖暖的,进了房间后,发现房间比较简陋,但在这种乡下地方也是不错的了,高氏忙的团团转,又是给绿檀倒茶,又是给绿檀铺床,王贵坐在桌子边慢悠悠的喝茶,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么说来,你如今开始替英王办事了?”
绿檀道:“爹,不是的,我已经离开了楚王这个泥潭,自然不会再陷进另一个去,王爷已经答应了我,他不会让我做任何事,当然,我也不能背叛他继续为楚王做事,爹,咱们就是小老百姓,好好过日子不行么?为什么要搅合到这种是非里去呢?他们是王爷,身份尊贵,到时候真的闹起来,还不是咱们这些人被拿来做替罪羔羊?更何况弟弟已经这么大了,也总不能这么耽搁下去。”
王贵哼了一声:“我只当你有了好去处,这才跟着来,若是知道你这么糊涂,我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楚王,最起码在那边是吃喝不愁,哪像现在要天天做活,我是没干过的,到时候你去和德叔说。”
绿檀一愣,道:“在楚王身边虽然吃喝不愁,却也要时刻担心掉脑袋,现在最起码咱们能睡个安稳觉了。”
王简插嘴道:“爹,姐姐说得对,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我能干活,以后有活都交给我来干。”
王贵骂道:“你个兔崽子懂什么!老子白养了她那多年,到头来连让老子享福都做不到!白瞎了那张脸!早知道还不如给楚王做妾,大小也是个主子,如今放着主子不做倒做丫头!你瞧瞧你穿的戴的,在楚王府的时候,你哪天不是穿金戴银的?有福不会享的东西!”
绿檀呆住了,她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原来绿檀的父亲宁愿让女儿卖命也不舍得那种被人豢养的舒适生活,在他们心里,究竟有没有绿檀这个女儿,他们把绿檀当成了什么?
这时,高氏从屋里出来了,手上捧着顾雪风临走前给她的银子,很是惊喜:“孩儿他爹,你瞧瞧这是什么,谁说咱们绿檀没出息,就算到了庄子上,王爷还不是赏了银子?依我看,王爷心里还是有咱们绿檀的,咱们且等等,等风头过去了,寻个机会让绿檀去王府露个脸,凭咱们绿檀的姿色,没有楚王,还有英王啊。”
王贵也不再骂绿檀,反而凑过去看那一包银子,顺手摸了两个银锭子塞进了袖口,瞪了一眼绿檀,这才背着手出了屋子。
绿檀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王简怯怯的拉着她的袖子,小声道:“姐,你别听爹娘的,咱们现在就很好,姐姐你别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我会努力干活,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也不会让爹娘抱怨。”
绿檀眼睛一酸,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这就是她绞尽脑汁,胆战心惊,低声下气求人才救出来的爹娘,居然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只当成博取富贵的工具!她却为了这两个人放弃了王府的舒适生活,还连累顾雪风替她奔波劳累,向王爷求情,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绿檀一哭,王简更害怕了,赶紧拉着她进了房间,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到底不是绿檀自己的亲生父母,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她虽然生气,却不伤心,不过是替原来的绿檀觉得悲哀,替自己觉得不值罢了,可既然已经到了庄子上,她就要开始新的生活,遵守和英王的约定,毕竟王简是个好孩子,就是为了王简,她忍一忍也没什么。
绿檀的包袱大开,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搜罗走了,如今只剩下几身衣裳,她胡乱收拾了,原来因为来到田庄见到家人的喜悦和对新生活的期待已经荡然无存,躺在床上几乎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绿檀早早起来了,可王贵和高氏的房门却紧闭,王简倒是起得早,正在院子里劈柴,他小小的年纪还抡不动斧子,只是拿着砍刀慢慢的把柴劈成小块,看到绿檀出来,他还挺惊讶的:“姐姐起的真早。”
绿檀笑道:“你起得不是更早?”
王简摸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怕这些活做不完啊,姐姐,我长大以后要做大将军,上次定西将军班师回朝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楚呢,当大将军好威风啊。”
绿檀摸摸他的头:“当大将军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过程也是很艰难,要武艺高强,要懂兵法,会带兵,不然是做不好大将军的。”
王简虽然已经十二岁了,可却身材瘦小,个子也只到绿檀胸口,他握起拳头,倒有几分热血男儿的样子,踌躇满志道:“我会好好念书的,爹娘只会说我空想,只有姐姐支持我,姐姐,等我做了大将军,我一定要让皇上封你做诰命夫人。”
绿檀忍不住一笑,觉得王简好可爱,也觉得很感动,原本冰冷的心也觉到了一丝暖意,她看王简忙着劈柴,就在一旁把木盆里放着的脏衣裳洗了,洗了衣裳又去做早饭。
早饭做好,王贵和高氏才起床,王贵还是板着脸,高氏却越发的热情殷勤,之前绿檀还觉得她是因为疼爱女儿,如今知道她的目的是想让女儿去攀附权贵,这热情和殷勤就变了味,让她觉得很不自在起来。
正在吃饭呢,德叔过来了,说了以后绿檀一家子要负责的事,王贵要跟着田庄里其他壮丁一起下地干活,高氏是妇道人家,则去种菜,王简年纪小,人也聪明,便跟着田庄里唯一的读书人李秀才念书,将来若是有出息,自然能到王府去寻个差事,若是没出息,长大了也是一个劳动力。
绿檀是女孩子,再加上之前顾雪风吩咐了别叫她累着,德叔便让她去隔壁的花大婶家跟着花大婶的女儿穗姑做针线活,要负责整个田庄的人穿的衣裳鞋子,料子是王府统一分配下来的,只是要田庄上的人自己动手做罢了。
德叔的分派很合理,而且还为王简念书提供了条件,可王贵却觉得不满,嚷嚷道:“我可不是来受罪的,谁爱下地谁下地,我可不去。”
绿檀看德叔脸色不好看,赶忙赔礼道歉:“德叔别在意,我爹说话不中听,您放心,分配给爹的差事一定会做完,不会叫德叔为难的。”
德叔道:“姑娘,我知道你心眼好,可你也别忘了,你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王爷手上呢,如今你们是王爷的奴才,若是老想着以前如何,被人听去了总是不好。”
绿檀道:“德叔放心,我会和爹说的,也会劝他去干活。”
送走了德叔,王贵碗一丢,筷子一甩,背着手出去了,明显不会去下地干活,高氏倒是骂了他两句,乖乖去种菜了,王简看着绿檀:“姐姐,要不然我去帮爹干活吧。”
绿檀摇摇头,道:“你好生念书要紧,这件事不用你操心。”
王简还是放心不下,又拗不过绿檀,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绿檀看着空荡荡的家,叹了口气,原以为到田庄上会海阔天空,柳暗花明,没想到又是一个困局,而且比在王府里还要艰难,她可以直接拒绝替楚王卖命,却不能舍弃王贵这个有血缘关系的爹,说句难听话,真的像牛皮糖一样,是想甩也甩不掉的。
绿檀先去花大婶家露了个面,只说过会再来,就一路问着人去找王贵了。
王贵正蹲在庄子的地头抽旱烟,看绿檀来了眼皮也不抬一下,绿檀坐在他旁边,道:“爹,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便你想回到楚王府去,我已经背叛楚王,楚王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如今我们只有在英王的庇护下才能苟且偷生,你就认命吧。”
王贵哼道:“老子才不会认命,老子生你做什么的?白长了这张脸!英王既然为了你把我们一家子救了出来,我就不信他对你没意思,你一使把劲,一个姨娘还不是手到擒来?偏不,一辈子不会享福的命,也不知道随了谁。”
绿檀安耐住怒火,道:“爹,我不想做妾,难道女儿的终身幸福还比不上你要享的富贵!”
王贵淡淡瞥了她一眼:“给王爷做妾怎么就不幸福了?老子就指着你这个女儿享富贵了,如今你偏偏叫老子受穷,如今看来倒不如生下来的时候直接掐死你,也省的现在气人。”
绿檀忍无可忍,直接回去了,一路上却在不停的落泪,摊上这样的爹娘,是绿檀的不幸,也是她的不幸,在绿檀的爹娘眼里,女儿的唯一用处就是给王爷做妾,攀高枝,让他们能够不劳而获的享富贵!
绿檀真是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为了享受富贵宁愿被人轻视?
她面色不善的去了花大婶家,倒把穗姑吓了一跳:“绿檀姐,你怎么了?”
绿檀缓和了神色,抿嘴道:“我没事,穗姑,我不会针线活,只能劳累你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