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设想中的阿修罗囚场,外观铜墙铁壁,大门坚固不可破,暗门的线索需要细细找寻,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触发了要命的陷阱。我以为我可以凭借和二凌两个人的聪明才智虽然过程会很艰难但是还是很顺利的搞定囚场的陷阱和阻扰。
但是,想不到啊想不到。
守护大门的神兽就在我的手里沉沉睡去,一副终于找到妈的样子。不知道被他爸看到,会不会气到和饕餮断绝父子关系。
迷雾散去,显露出阿修罗囚场的庐山真面目。一路上疑神疑鬼,担惊受怕,除了两具骷髅稍微出其不意地吓我一跳,别的真没什么特别的,我设想的过五关斩六将的情节也没能实现,我颇为失望,太不过瘾了。对着破烂的阿修罗囚场大门,我实在忍不住吐槽,“起那么威武的名字,结果门上面铺满了蜘蛛网,你看这简陋的设计,还不如我的木屋呢,我的木屋有个院子还有扇坚固的铁门呢。这阿修罗囚场名字是很霸气,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么破的门,我一脚都能踢进去,也难怪你能进去呢。”
二凌瘪着嘴瞥我,“马后炮!两具死人的尸体都能吓得你尿失.禁,装什么威风。要不是你手里那只宠物主动撤去迷雾大阵,恐怕我们就算走上三天三夜也找到大门之处。地狱火萤的导航仪面对饕餮的阵法,如同鸽子受了磁场干扰会迷失方向是一个道理。都说了禁地没有人来往,几千年日积月累,蜘蛛没把这里每一个角落都吐上蛛丝就不错了。你来的路上轻轻松松,是因为我早就请过场了,就你那点智商那点身手怎么够用?捡了便宜还卖乖。”末尾二凌还不忘撒上一把盐。
就在我想要细细看清这阿修罗囚场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二凌拿布条蒙上了我的眼,我不解:“干什么蒙上我的眼啊,看不见了还怎么做事?”
二凌在我脑后狠狠绑了个结,我摸索着发现还是个死结,“喂喂喂……”
二凌又“悉悉索索”不知道倒腾什么东西,边倒腾边跟我说话,“你修为不够,囚场里面到处都是幻境,就算给你做足准备也不行,到时候我还得照顾你,还不如封闭你的视觉免得你看到地上爬的空中飞的吓得半死。对了,里面有好多蛇,你别一不留神踩到了。”
“你跟我说说蒙着我的眼睛我怎么才能避免一不留神?”
二凌往我身上撒了一些味道奇奇怪怪又辛又辣的粉末,告诉我说是混了雄黄的百草末,可以驱赶蚊虫蛇蚁,“我知道你怕蛇,所以雄黄加的份量比较重,闻起来有点臭臭的,这东西不能遇热,不然就变成致命的砒霜了。”
我捂紧鼻子,“你怎么知道我怕蛇?”
“我……我只是觉得但凡是个正常的女生都会怕蛇吧,因为我认识的每个女生都怕,而且还是会吃人的树蟒。”
……
“我好怕……”这样可以证明我是个正常的女生吗?幼稚!
“二凌啊,为什么你不用蒙上眼睛?你说我修为不够,难道你修为就够了吗?可你只是个小小的鬼差啊,好多人都敢欺负你呢。是不是你捡到了什么武林绝学一朝学成了绝世武学?我也想学可以吗?对了,进去之后要是遇到危险你会丢下我不管我吗?你……”二凌急忙打断我,“行行行行了!蓝猫淘气三千万啊你,再废话我把你往蛇堆里一丢,让你给蛇大哥生蛇娃娃去!”
“……”我还是闭嘴吧。
“好了。我再说一遍,第一里面都是幻境,不要自作主张把布条摘下。第二你会听到许许多多不同的声音,记住不要去想是谁在说话,也不要去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第三饕餮在你手上,你要是感觉到害怕就握紧它,最好能把它激怒了,但别伤着它,它喝了你的血认得你的气味,暂时会保护你的。第四最重要的一点,保持沉默,不准说话不准打扰我?做得到吗?”
我点点头,“好吧,我记住了。”
“杨意澄,答应我一件事情。”二凌的语气陡然一变。
“你说。”
“如果你记起什么事请,不要瞒着,出来之后一定要告诉我,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听他那么郑重就答应吧,“好,我答应你,绝不瞒你。”
失去了视觉,但还是可以感觉到二凌在我面前,摸着我的头无奈地说,“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怎么还犹豫了。我也不确定过去对你是什么样的存在,是一场虚梦,还是一场千金不可抵的繁华?”
“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快快给姑奶奶带路,想让我扭你耳朵吗?”好讨厌看不见的感觉,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下一步会踩空。我紧紧搭着二凌的手臂,小心翼翼走着每一步路。二凌又不准我说话,我只好硬生生将“走慢点”咽回我自己的肚子。
我牢记二凌叮嘱的十三字真言:不摘布条,不乱说话,不胡思乱想。
听到石门被推开的声音,轰轰作响,倏忽间各种狼哭鬼嚎在耳边咆哮,原本安静的周围忽然凭空生出许多只手在用力撕扯我的耳朵,将浑浊之气灌入我的双耳,我急忙用手包住耳朵,不受那幻听的影响,可是来不及了,我开始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一股推力怂恿我揭开布条,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去看清这个被邪恶占据的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快死了,出于求生的本能我剧烈地去掐躺在左手睡着的饕餮,饕餮坚硬的身躯丝毫没有反应。二凌在我脸上从额头到耳根画了四条线,一边在我手心画符,一勾一划,像是好几个三角形堆来叠去,同时教我一句静心口诀默念,“心神合一气宜相随。”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心神合一气宜相随……心神合一气宜相随……”我木然地念着口诀,一双双拉扯着我的手刚接触到我的身体就发出一声惨叫,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我瑟瑟发抖,二凌侧身抱着我念咒打退周围进攻的鬼怪,我不想拖累二凌,于是加快念口诀的速度。
当狼哭鬼嚎的声音渐渐减弱,世界一下子陷入了莫名的寂静,寂静到我可以听清血液流动的声音。我的眼睛目前被布条遮住看不见我所处的环境,可我眼前出现一幅如入其境的场景:好多整齐的座位和挤得满满的人,我坐在最后排的位子,一脸幸福地把头抵在一个男孩子的肩膀上,我享受着那份安谧,沉浸在自己的窃喜里。
斑驳的影像很快消失,我压根没瞧见男孩子的模样,想不起我曾几何时拥有过那样的幸福,更想不起给予我幸福的那个人是谁,现在又在哪里?场景一变,我只身站在高耸入云的山顶上,无依无靠。唯有脚底下隐隐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杨意澄,杨意澄,醒醒,杨意澄。”
嗯?什么,是谁在喊我,我随口应了下面一声,“嗯?”
山顶开始剧烈的摇晃,我几乎站不稳脚好几次就要掉落下去,我死死抱紧身边仅有的一颗柳树。这是地震了吗?谁来救救我?遥望着山顶上只有我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NO!
我急忙睁开双眼,头一偏就看到了低头呼唤我名字的二凌,我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场景都是梦境。
“杨意澄,你可把我急死了。”二凌满头大汗,脸上还有了擦伤,原本好看的脸多了几道伤痕竟然意外增添了几分男子气概,我忍不住赞叹道,“二凌,你变帅了。”
“帅你妹帅,还有心情开玩笑!让你别摘下布条,偏偏不听,自己受罪还要拉我下水!我的脸是要留着为祸天下女子的,为了救你我把自己的前途都牺牲出去了,你要这么赔偿我?”
“啊呀你,一个好好的鬼要什么医药费,过几天自然就好了。你想讹钱?门都没有!”
二凌抖抖眉,“别后悔哈。”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竖起食指晃晃,“不后悔!”
二凌伸手到我背后掐我腰一下,我怕痒,身子自然一歪,我伸手就要打向二凌,“你吃我豆腐!!!!!”话还说出口,二凌扑过来捂住我的嘴巴,我摇晃着想要咬他一口,二凌食指掩住我的嘴,发出“嘘”的声音,指指我的身后,“那么精彩的画面你都不看,以后付费你都未必见得着。”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看见相距二百米开外阴司在和一个陌生男子对峙,见我安静下来二凌才放开手,我顺势狠狠掐了他一把,他又不好喊出声,只能憋着疼,大眼瞪着我,一边想夺我的无情掐掐手,我示威成功才作罢。
报复完二凌,我开始留意所处的环境,发现这里是一处洞穴,占地面积很大,地面凹凸不平,洞穴顶部是一些手臂般粗长的石笋,石笋呈现红色非常的壮观。但我仔细一瞧,那并不是石笋的颜色,而是石笋表面栖息着密密麻麻的地狱火萤!我和二凌躲在大块庞大的石头后面,偷看着洞穴里正上演的大战。
阴司的身后有十大阴帅,四大判官,阵容十分豪华,除却我认识的牛头马面,无常和崔判官,其余几位平时出场率十分低。原来牛叔叔马叔叔都在这里,怪不得没人给我做饭。
阴司半跪着,像是刚被人打倒下的,身后的无常站出来想要扶起阴司,却被崔判官拦住。阴司挣扎着慢慢起身,胸口受了很大的创伤,指缝间全是殷红色的血。
站在他对面的男子短发,身着白色短袖,穿一条棕色短裤,那修长的腿真让人口水直流。对面人多势众,他毫不胆怯,手执两把长剑,腰板挺直,目光不惧。
“哇,一个打十六个,简直不要太猖狂,我看他得输。”我悄悄地议论。形势看起来很严峻啊,虽说阴司处在下游,可是毕竟这是他的地盘,他的身后集齐十大阴帅,四大判官,人数上,陌生男子已是吃了大亏。
二凌却持相反意见,“冥帝既然出手,说明对手值得较量。冥帝会尊重他的对手,这是一场公平的单挑。”
我摇头,“与阴司为敌就是与整个地府为敌,单挑是公平的,能不能全身而退就是个未知数了。”
“怎么,你担心那个毛头小子?”二凌饶有兴趣地逗弄我。
我干笑两声,也不替自己辩解,因为我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要知道阴司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何,“我只对一件事感到担心,我不是专程来看打架的,我的目的是窃取阴司的秘密啊,这不是你向我保证的么?可我没听到一个字是和原因有关的!”
二凌不厚道地笑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大虾都是打完才进入主题的。”话音刚落,陌生男子开口了,平淡地看着阴司说,“你输了!”
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阴司本来就有伤,此刻陌生男子趁虚而入,要想取胜也是合乎情理。倒是二凌很严肃地盯着陌生男子,一脸错愕,自言自语说,“好小子,果然说到做到。”
“你们认识?”
“不认识!我的脑子里只有美女,男的一律过滤掉!”
好强的筛选功能!
“你不是说你是为了逃避社会上的追杀迫不得已来的地府吗?那个美女什么来头那么厉害?她爹是老大吗?”
“她全家都是黑社会!不过最厉害的还要数她的男朋友,青陵城军队的副官,跟我们家是死对头。小屁孩自不量力跟我玩,看我出去了怎么跟他好好玩。杨意澄?”
“嗯?”
“信不信咱们今天就能出去?”
我跟果断地摇头!很坚决地给出否定的答案,“阴司明天还要请我吃大餐呢,要走也得明天吃完走,我给他干了那么多免费的劳动,不捞一笔难填我心头的不甘!我还要去崔府君那里哭诉我的伙食有多差,生活有多么不如意,他一心软,说不定又送我一件几千年前的文物,那我出去岂不是这辈子都逍遥自在,无忧无虑过日子了。”
“……”
二凌放弃了和我的交谈,因为他发现我和他思考的频率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我也不再说话,专心看着洞穴里上演的这场好戏。陌生男子的眉眼我怎么越看越熟悉,在哪见过的样子。真帅,勇气可嘉,只身闯入地府,一般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他居然还傲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只对阴司俯首称臣的崔判官,看向陌生男子的眼神也是颇具玩味。
阴司缓缓扯开一个自嘲的笑容,低沉地说,“是,两年之后,在同一个地方同一天,我又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