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走入房间的卢琦,并没有因为李珍的那副惨样而幸灾乐祸,反而神情稍显凝重,因为凭借着高超的眼力,过人的观感,卢琦可以确定,李珍那匹马绝对是被人动了手脚,而且还是在李珍将马匹高高拉起的那一瞬间。
不仅如此,卢琦还通过今天的观察,确定了昨天袭击李德,和今天给李珍使绊子的人,就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武艺高超,手法精妙,神鬼莫测;做事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如果被这样的人如同鬼魂般给吊上了,那还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过好在,这个人并不是针对他的,反而对他卢琦有种无限的爱慕和柔情,给人一种初恋般清新羞涩的感觉,这并不是卢琦在自作多情,而是作为天才画家身上独有的那种常人没有的艺术感知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的。
虽然如此,可是卢琦心中还是很费解,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无论是谁,卢琦打心里希望,这个人千万别是个男人,否则......想到这里,卢琦便不敢再想下去,而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出来,不行,这个人必须得找出来。
就在卢琦思索着,躲在暗处的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南京四霸已经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李珍早已经解了斗篷,穿上鞋子,而刚才散乱的头发,也胡乱地扎了个肉包子形状,顶在头顶上,虽然如此,他的面颊两侧依旧残留着数绺凌乱的发髻。
此时,李珍见卢琦在那里低着头,也没跟他客气,自顾自地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遂即发出“吱嘎~~”的一声旧木摩擦声,然后双手很潇洒地撩了一下挡在前脸的头发,对着卢琦微微一笑,并拱手说道:
“卢兄果然好眼力!”
“李兄也是聪明过人!”卢琦也是一脸淡然的微笑,朝着李珍拱了拱手道。
“过奖,过奖!”
“不敢,不敢!”
........
卢琦和李珍两人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都对着彼此拱着手,互相你吹我捧的,直把屋内的另外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两个人是演得哪一出戏呀?怎么还酸溜溜的彼此吹捧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见卢琦和李珍两人如此,另外三人中,性格最耿直的常小公爷最先看不下去了,于是乎,他来到卢琦和李珍两人中间,皱着眉头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卢琦,又瞧了瞧李珍,然后操着粗重的声音大声地喊道:
“你们两个打什么机锋?还当不当我们几个存在了?”
“你吵什么吵?莫非你想当外面那匹马不成?”听了常小公爷声震瓦顶的大声叫嚷着,坐在一旁的李珍,狠狠一跺脚,然后用既严厉又低沉的声音,对着常小公爷怒道。
另外三人被李珍这个一反常态的举动,弄得又是一愣,好在三人中徐庸反应得比较快,赶紧上前,低声说道:
“难不成那匹马是被人......”徐庸把话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话,而是用左手化作刀状,在右手的手掌上,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卢琦和李珍。
卢琦和李珍听了徐庸的话,看着他的动作,也没有开口回答,但两人却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常小公爷和郭小侯爷都不是脑袋不开窍的笨蛋,见到这等情形,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过两人依旧很不解,因此郭小侯爷便满是疑惑地问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李珍听了郭小侯爷的话,不由得笑着重复了一遍,但很快那副笑容便被一抹怒容所代替,说出的话,也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小爷的马可是我爹从军营里精挑细选的良马,不但体格健壮,而且性格柔顺,不但如此,这马还很通灵性,小爷我不管做什么动作,它都能一一完成,所以这几年小爷一直骑着它,从未出过差池。
可是今天,小爷就这么轻轻地一拉缰绳,它就像没吃饭一般倒下去,这本来就很蹊跷,好在卢琦眼力好,看出端倪,然后不动声色地给我使了个眼神,我这才上前,明着是踹马,实则是查看,没成想马脖子被人用石子打了三个血洞出来!”
“啊?”听了李珍的话,另外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可短暂的震惊过后,徐庸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可以说是行刺,那为何当时不派人将那贼人拿下!”
徐庸的话音刚落,卢琦便走上前去,指着院门的方向:“这贼人手法高明,武艺精湛,行踪难觅,如果就这么贸贸然的将几位身边的家将派出去搜捕,在下怕会中了贼人调虎离山之计,要知道几位的身份特殊,万不可出什么差错,所以在下才和小伯爷你来我往的演上这么一出,就是为了麻痹贼人,然后来到屋子里,再慢慢商议如何应对!”
“这么说,你们刚才在外面是......”听了卢琦刚才的话,常小公爷不由得诧异地看着卢琦和李珍二人,可还没等常小公爷把话说完,李珍便伸手打断了他:
“这戏演得怎么样?是不是把你们都骗了?哈哈哈”说完,李珍看着另外三人那种不可思议的神情,便放声大笑起来,时不时地还对着卢琦很是**的挤挤眼睛,并期待着卢琦默契的回应。
见李珍如此,卢琦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丫的是要干嘛?老子是佩服你的聪明机警和超强的领悟能力,也认可你在外面那段堪称影帝级的表演。
可是你丫的不要用这种**的眼神看着老子好不好,知道的明白你在炫耀彼此的默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在搞基呢,老子可是有心理洁癖的人,可不行让人有这样的误会。
于是,卢琦不由得“咳咳~~~”干咳两声,然后面容肃正地对着李珍说道:“小伯爷进来时,可安排好了?”
“放心吧,进来的时候,我都把家将安排好了,不管贼人有多高的本领,也闯不进来,要知道小爷手下的家将,可都是随着我爹刀头舔血,从战场上滚出来的,况且其他三位的家将,实力也很强,有这些人在,量那贼人再厉害,也斗不过小爷们的家将!”
李珍说完,双手很潇洒地撩了两下挡在面庞的头发,脸上再次展出得意的笑容,而另外三人也是与有荣焉的点点头,表示李珍的话确实没错,可随即,徐庸的眉头再次皱起来,无不担心的问着李珍:
“现在不担心是小事,可这个贼人光天化日之下便暗算李兄,这背后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徐庸的话说得很隐晦,但却道出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在南京城内李隆和李珍父子的仇家还是很多的,原因无他,主要是因为李隆以区区一伯爵,添为南京守备一职。
要知道过去担任南京守备的非公即候,而且都是老牌的勋贵,而李隆不但是后起的勋贵,还是爵位最小的伯爵,所以自李隆担任南京守备以来。
南京城内的勋贵不服者大有人在,处心积虑地要将李隆搞下台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李隆就职以来,也是处处小心,事事谨慎,生怕一个不好,就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就算李隆如此谨小慎微,可也吃了不少或明或暗的亏。
因为如此,一语道破天机的徐庸话音刚落,坐在那儿正洋洋自得的李珍,笑容立马僵在脸上,那种僵硬的笑容,配上惊醒的眼神,吃惊的面庞,还有未退去的得意,就这种逗比的神情,让人看起来颇有喜感。
可就算李珍的表情再有喜感,屋内的几人任谁都笑不出来,因为这几个人都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而李珍更是深谙其中的道理,所以,在表情僵住片刻之后,李珍的脸突然阴沉下来,阴云密布下的双眼,闪出一抹杀机,拳头紧握,李珍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小爷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不然的话,小爷这个李字便倒过来写!”说完,李珍握紧的拳头狠狠地砸向椅子的副手,将椅子震得“咯吱~咯吱~”直响。
“小伯爷别生气,要抓人也不是这一时半刻就能抓到的,咱们要从长计议!”卢琦见李珍砸得自己的椅子咯吱咯吱一直响,他对李珍气不气的无所谓,可是那个椅子却是自己仅有的家当,如果就这么被李珍砸坏了,老子可上哪儿说理去呢,所以卢琦才这样劝着李珍不要生气。
李珍哪里知道卢琦是心疼那张椅子,还以为卢琦是出于一片好意,所以面上的杀机稍退,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卢琦说得对,这贼人武艺高强,神出鬼没,想抓住他恐怕很难,而咱们也不能调动大军,全城搜捕。
如果那样的话,不但会惊扰城中百姓,更会惊动皇上和朝廷,到时候贼人可能没抓到,一个纵军扰民,动摇朝廷根基的罪名却是跑不了的!”
“那怎么办?”另外三霸见此,不无忧虑地异口同声道。
“哼!”听了另外三人的话,李珍只不过冷哼一声,然后脸上浮现出淡然的一笑,接着便乾坤在握地说道:“他不是针对小爷吗?那好,小爷这几天就天天出来逛,反正要筹备书坊的事情,所以卢琦,找场地,聘请人员的事情就交给小爷吧,小爷就在城里到处转,再从军中多找些行迹高手,布置在暗处,届时只要那贼人一现身,小爷必让他有来无回!”
听了李珍一番话后,常小伯爷,郭小侯爷,还有徐庸三人,无不附和夸赞着李珍的计策精妙绝伦,一时间未来将星,诸葛转世的话充斥着屋子,不仅这三人,就连甚少夸赞别人的卢琦,这回也一反常态的对李珍的计策赞不绝口。
废话,能不夸嘛,李珍这哥们儿把前期筹备的脏活累活都拦过去了,这样甘愿吃苦挨累,不求任何回报的劳模形象,夸一夸也是应该的。
当然,这些夸赞,李珍和往常一样,二话不说,照单全收,可就在此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制止住几个人无休止的夸赞,然后用眼睛盯着卢琦,淡淡地说道:
“卢琦,昨天给你的那两千两银子也就那么多了!”
“为什么?”一听到钱的问题,卢琦的眼睛不由得亮起来。
“唉!”李珍叹了口气,用拳头又砸了砸椅子扶手,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响,接着继续说道:“昨天下午,我们几个跑到军营跑马,没成想被我爹逮了个正着,你也知道军营是不能乱入的,好在有小徐他们在,小爷没被挨板子。
不过皮肉之苦可免,罚款之罪不可逃,所以我们四个被罚了半年的月钱,因此,从现在起,我们几个都是穷光蛋了,所以今后半年,小爷几个可都指着卢琦你了!”
李珍说完,身子向后一靠,吱嘎~~吱嘎~~的晃起椅子来,而其他三霸也都面带无奈的点了点头,卢琦见到南京四霸如此,手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那两张银票,心道这几个人不会要找老子蹭吃蹭喝吧。
就在卢琦正想着如何将这些高贵的打秋风者送走时,只听李珍屁股底下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李珍所坐的椅子,瞬间便七零八落的散开,随着李珍屁股与地面猛烈的撞击声刚过,便从李珍嘴里吼出“哎呦”一声惨叫!
“哎呦~~这可是在下祖上传下来的椅子,修修补补几十年了,少说也值三十两银子,没成想你这一坐便就坏了,小伯爷您说,这可怎么办呀!”卢琦见李珍把椅子坐坏,眼前就此一亮,赶紧如同丢了宝贝一般,哭叫起来。
而李珍一听,自己做坏的椅子值三十两银子,也不叫唤了,而是脸上不由得抽搐一下,然后赶紧起身,二话不说,招呼另外三人,连句告别的话都不说,便一路小跑的奔出卢琦的小屋,跑出庭院。
卢琦见落荒而逃的南京四霸,拍了拍怀里的银票,然后看着南京四霸消失的背影,一侧的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与此同时,在卢琦的屋顶上,一位体量纤细的黑衣人,光洁如水的面庞下,一张红润柔嫩的薄唇,也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只不过随后便是一股怒气,又似乎夹着淡淡的酸味的一声: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