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澜。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说。”杨广搂着我，说道，“此番下江南，让我耳目一新，江南之风雅与别处不同，文坛更加是才人辈出，堪称是国之栋梁腹地，就连你也是出自江南，可见江南之境界，我还未能领略一二。若是如此多的人才能够为我大隋朝所用，何愁江山不永固？”
我一听，这是好事，难得杨广还有这份为国为民的心思，于是问道，“皇上有此心，便是天下之福，皇上打算如何做？”
“我想要开科会考，天下学子皆可一试身手，由家乡所在地出发，层层经州府选拔，直至考进皇城之中，若真是有用之人，赐予功名官爵，为朝廷出力，你看如何？”杨广颇为高兴道。
我岂止是高兴，简直有些激动了，倘若如此，隋朝还是有希望的，隋炀帝杨广开了科举制度的先河，这源头做不得假。“皇上，皇上此举乃是造福千秋万世，天下学子感念皇上这份诚心，定会竭尽心力效忠。”
“你也觉得有道理？好，我这就拟好折子，宣告天下，由明年开春开始第一场会考，各地到皇都尽通水陆两道，各地官员不管大小，若能为国举荐不凡之人者，皆重赏。”杨广微笑道。
“皇上圣明。”我发自肺腑地说道，激动得朝他跪下去。
“素澜，我知你心系天下，不必如此。”杨广扶我起来，“眼下在江都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入秋之后江面结霜，怕不利于返程，因此这几日打算回朝，素澜，你还有什么事情想要做的吗？”
我想了想，回答道，“没有了，但是有一句话，是要跟皇上说的。”
“什么话，你说。”杨广认真道。
我看着他，说道，“这江中的鱼蟹虽然新鲜，可劝皇上还是别开鲜了，多吃无益处。这腥发之物最生寒痰，皇上好歹也忌口些。”
杨广一听，哈哈大笑，“我道什么呢，原来是为这个？我答应你，不吃就是，大不了等明年再来，今年的确也吃得够了。”
我忽然低下头不说话，杨广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答应你，此次去张掖不会太久的，我会快去快回。我何尝不希望你在我左右，我也知道你真的不怕苦，可我舍不得你去受罪，皇后时常也任性，你帮我时常劝着她一些，也算是帮我出了力，我心里面感激你。”
他说的如此动情，我拒绝不了，便说道，“好，我听皇上的。”
回程似乎比去的时候快，天气却比去的时候萧瑟了不少，江边的枯叶不时吹落，叫人好生留恋。皇后见我看得入神，便说道，“妹妹看的是落叶，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呢？”
我朝她行礼，说道，“不知皇后到了。”
“你我还用拘礼？”皇后笑笑，“说起来，那日我冲撞了皇上，满地大小官员，却只有你一个人为我出面求情，我还没有好好谢你。”
“素澜不过是直言罢了，根本不够资格替皇后求情，皇后也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她说的是反话，女人一向如此，有权势的女人更是如此。
“果然还是妹妹懂事。”萧皇后不再说什么，只是淡淡道，“听皇上偶然提起要去西巡，往后宫中只有你我姐妹作伴了，妹妹可要常来常往，不要冷落了我这个姐姐才好。”
我低眉顺眼，“不敢，只要皇后需要，素澜定会尽心的。”
萧皇后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我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那日杨广不顾满地官员在场都要给她这个堂堂皇后难堪，可我为她求情的时候杨广却看在我的份上作罢，因此萧皇后表面虽然感激我，实际上心里面却恨得不行。我在杨广身边这些年，什么都看透了，如果真的奢望萧皇后会真心诚意感激我，那才是愚蠢的。
一来一回就耗费了几个月的时间，等到终于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入冬了，雪下得很大，不几日就覆盖了整个皇城。我站在高台一看，尽是白茫茫一片。杨广无声无息上楼，走到我身后，“服侍的人说你来了这里，我就过来看看，素澜，你心里到底还有什么？”
“我在担心皇上。”我收回目光，转身看着他，“西北荒芜之地，蛮夷彪悍野蛮不比这里，皇上此去，我心中实在难安。”
杨广深深地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个人是如此发自内心的替我着想，素澜，我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最庆幸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你留在身边。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要你对我始终如一就好。你放心，西北一带炎热，如今入冬一去正好合适，我不是无用之人，你难道忘了吗，做皇子的时候我便身经百战，只是几个蛮夷，我还不放在眼里。”
我握紧了他的手，把平安符放进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毫发无伤的回来，这天下离不开你，我也离不开你。”
杨广抱着我，声音已经颤抖，“素澜，这一生委屈了你，若有下一生，我再也不想背负着天下，只要你一个人，那些不能好好陪你的时间，我一一都会补偿给你。”他眼中的温热沾湿了我的脸颊，我已经说不出话，只有更加用力地拥抱他，生怕他一去不回。
十日之后，杨广率军朝西北出发，萧皇后身为国母，前去送驾出城。我坐在宫中，听得这满城的号角之声如此悲凉，一下想起了在南陈军营的号角之声，那个时候的斗志昂扬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不得不承认，杨广已经不年轻了，当初在南陈二十出头的他，如今已经将近不惑之年，身子还是那么清朗，却少了当年的英挺，显得有些文弱。我也不再年轻了，后面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