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撕下来的日历页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筐，连带把灰暗的情绪也一并清理了。叶祺拍拍手，如同拍拍灰尘，扶着腰去厨房，蓝山快下班了，她来做晚饭。
到了半夜，蓝山听着叶祺的呼吸声不稳定，问了句：“睡不着？”
“我觉得怕是要生了。”叶祺皱了皱眉。
“肚子很疼？”蓝山立刻起身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还不是很疼，从做饭到现在，一阵一阵的。”
“做饭前？”蓝山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都快半夜12点了，她疼了快6个小时，竟然还这么老实地躺在床上。
“你可是快当妈的人了，疼了这么久都不和我说？你肚子里还有俩孩子哪。”蓝山有些怨气。
“慌什么，到医院也是熬时间，医生早就说了，第一胎没那么容易生，要等很久的，我不喜欢去医院。”叶祺忍着疼，撅起了嘴反驳。自从叶深过世后，她一直对医院很反感。
“你看电视上那些要生孩子的女人，各个都觉得老公做得不周到，肚子疼也不多问问多关心关心。你可真行，一切反着来，弄得我跟事儿妈似的。”蓝山下床穿好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早就打包的住院用的衣物包，又把叶祺的孕妇裙拿了过来。
“我不多事儿你竟然还不高兴，你天生受虐狂是吧？”叶祺很配合地起身脱了睡裙，让他把裙子套在自己身上，然后下了床。
“受你虐我也认了。走吧，去医院。”
叶祺嘿嘿笑着，让他扶着自己出门。
“下小雨了，能走吗？我抱着你吧。”出了单元门，蓝山问。
“能走。”叶祺咬了咬牙，疼得确实厉害起来了。
好在医院离他们住处不远，病床也是早就预定过的，蓝山撑起伞扶着叶祺，打了一个私家车三分钟就到医院了。
一进入医院，属于医院特有的刺鼻味道就充斥进鼻腔，叶祺不可抑制地开始紧张起来。
她没有和蓝山说过，叶深死时给她遗留下的记忆太深。浑浊的眼神、黑黄的脸色、布满老年斑的枯瘦的手背，触目惊心，每每想起都有些心惊。
这里，虽然有生的开始，但大部分，却是痛苦和死亡的最后归宿。她不怕死，但她怕这个地方。无论如何的灯火通明，看起来都有些阴森可怖。
不过她并没有怕多久，因为疼痛的加剧，让她很快就忘了恐惧。推进产房两个半小时后，就顺利生出了折磨她九个多月的兄妹俩，两兄妹出生间隔十分钟。
蓝山全程陪护，却十分不想回忆过程。他的右手被叶祺攥着，感觉快被她攥断了。那种汗水淋漓、青筋暴起的用力，让他也有一种浑身虚脱的感觉。女人，真是神奇的存在。
叶祺之前又痛又使力，早就脱力了。但看到两个助产士分别抱着自己的孩子，有种孩子会被她们偷走的担心，竟然又迅速攒了些力气对她们说：“给我看看孩子。”
原本婴儿清洗干净穿上衣服后也要抱过去给她的，所以助产士赶紧一边一个送到她眼前。
“皱巴巴的。”叶祺哼哼着。
蓝山也赶紧凑过去看看，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似的在抖动，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好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但这个时候抢先去抱孩子，叶祺不恨死他才怪。
“羊水里泡那么久，能不皱吗？”医生很喜欢叶祺的表现，生产过程一直配合她的指示在做，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顺利生产了。“再观察一会儿就可以推回病房了。”
“放我身边，一边一个。哪个是老大？怎么都长得差不多？”叶祺一改往日干脆利落的作风，说出的话听着有些傻。
助产士很听话地把一双儿女分别放到她身旁，并告诉她左手边是儿子，右手边是女儿，体重都有四斤半。
生产时的疼痛随着儿女小小软软的身体贴到身边时就顿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么小。”叶祺歪着头一会儿看这边一会儿看那边，突然有些不敢相信这两个小生命不久前还在她的肚子里。
“蓝山，你快看，我们的孩子。”叶祺轻声说着，不知道怎么眼泪就流了下来。这一刻，心情复杂到无以言表。孩子，新生命，原本和她不可能扯上关系，却因为蓝山的出现，都成了必然。
“我在看，我在看。”蓝山也正仔细看着一双儿女，转头看到叶祺眼泪已经滑进鬓角，屈着身体伸出手臂，把她们娘仨一起轻轻拢在怀里，在叶祺额头上吻了又吻，小声说着：“辛苦你了，你太厉害了。”
叶祺没说话，只是满足地笑了笑。
等了两个小时，一切正常。助产士让蓝山抱着婴儿感受一下，蓝山开始看着助产士抱得特别轻松，所以特别想抱。但真的把孩子接过怀里的时候才发现太小了，太软了，即使隔着小被子，还是觉得太脆弱。刚抱了几秒钟胳膊就开始抖，嘴里几乎求饶似地说着：“不行，太小了，不知道怎么用力，我怕伤了孩子，接过去吧。”
“给我抱。”叶祺竟然慢慢坐起身来。
“不行。等回病房之后吧。”助产士赶紧把孩子接过来，阻止了叶祺的举动。不论她现在表现得多正常，到底是刚顺产完的产妇，万一力道没掌握好，哭都来不及。
很快就被助产士推回了病房。双人间，另外一个床位的产妇也是刚生产完的，不过是剖腹产，正躺着休息。身旁没有人照顾。
蓝山把叶祺从轮床上抱到病床上，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裤，把头发也重新梳了梳，盖好被子，两个小家伙也被安置在婴儿床里，就在叶祺床边。
叶祺精神恢复的很快，接过助产士抱过来的儿子，按助产士的引导，开始喂奶。奶水涨的感觉她在产房时就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力气没恢复而已。
她倒是不像蓝山那么惧怕抱着新生儿，也许小时候经常抱小猫小狗，已经有了不少“经验”，几乎完全不用教，这一套就顺利地做完了。
当儿子的小嘴咕哝咕哝地嘬着奶水喝的时候，她才真正有了做母亲的感觉。今后，这两个还不到成人一条胳膊长的小生命将会贴着她的肌肤、喝着她的奶水，在她和蓝山的一点一滴的照顾之下，慢慢成长起来。
“蓝山，快看，多可爱。”叶祺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碰了碰儿子的小脸蛋。不再是刚生出来时皱巴巴的模样，粉嫩粉嫩的。
“你下手轻点儿，别戳坏了。”蓝山看着儿子小嘴巴不停地喝着奶，心也跟着化了。他的手因为常年收件、送件等劳作，非常粗糙，虽然心里也很想摸摸自己的一双儿女，但还是忍住了。他怕自己的手划伤孩子的肌肤。
等儿子吃得差不多，叶祺不用助产士说，自己已经抱着女儿继续哺乳了。
“这几个小时，简直做梦一样，我就当爹了。”蓝山没回应叶祺，低头看着小床上的儿子，吃饱了就睡，还真乖。好想抱一抱，又怕抱坏了，真是心痒得不行。
“哪里几个小时，九个多月好不好？敢情孩子没在你肚子里。”叶祺瞪了他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疏忽，我的儿子女儿的伟大的母亲大人，您辛苦了。”蓝山连忙摆出一副虔诚的模样道歉并感谢。
“母亲？”叶祺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看着女儿的小脸蛋，嘿嘿傻笑起来：“我当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