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祺原本想坐长途客车，10个小时就可以到家。现在为了孩子决定改做火车，虽然要12个小时，但冬天雪地路滑，火车相对更安全。
而且客车要傍晚发车，火车也是晚上，都要明天到家再坐晚上的火车返回来，除了在车上的时间有些相对缩短之外，行程时间并没有改变。
坐上机场大巴，叶祺越来越精神，看着窗外荒凉的雪景慢慢褪去，逐渐出现城市的轮廓，要进入市区了。
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在这个城市里。一转眼，十年过去了，这个城市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相比她离开的时候，多了不知道多少高楼大厦，还有不少围着绿色安全网正在建的新楼，让她有些恍惚，快认不出这里了。
车窗外掠过一个派出所的名字，叶祺心里一动。
转头看了看蓝山，他也正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两人怄气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到现在谁也不肯低头先说软话，但两人对彼此的关心却没因为在气头上而减少分毫。这让叶祺很开心，能遇到蓝山，是她的幸运。
伸手握住蓝山放在大腿上的手，一歪头，叶祺又靠到他肩膀上，满足地闭上眼睛。
“晕车？”蓝山略转头看着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血色的脸，小声问道。
如果说昨晚是盛怒的话，那么今天看到叶祺虚弱如此，又主动在行动上示弱，他的气基本消失了，只是心里还留了一个疙瘩，十分不舒服。
叶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大巴进入市区，前些天刚下过一场大雪，街道上的雪已经被扫到道路两边，堆成长长的如同堤坝一样的雪堆。
光秃秃的树木矗立在马路两边，灰白色的树干树枝伸展着，似乎在展露不想屈服于凛冽寒冬的骨气。
马路中间绿化带里，隔着几米远就有一棵小树，一树粉红的花朵，蓝山努力辨认着花朵的形状，想知道是什么花能开在这个月份。
到了第一站，大巴停了。蓝山终于看清了那些粉红色的花竟然都是纸做的，人工粘到了树枝上，大概是为了给苍白的冬天一点儿颜色看看。
虽然他也生在东北，但没有来过这座更北方的城市。印象里总觉得北方的城市发展不如南方，但亲眼看一下，觉得除了缺少南方四季常绿的植物点缀之外，建筑上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带有几十年前老风格的古老建筑，极有自己的特色。
记得叶祺说过，她曾在这里工作过半年，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里，不知道哪一座是她曾经去过的地方。
低头再看叶祺，嘴角微微上扬，睡着了吗？在做美梦？
蓝山缓缓吁出一口气，把另一只手轻轻覆在握着自己手的叶祺的手背上，闭目养神。
第二站即将到站，头顶的音箱传来提示。
叶祺坐正了身体，拉住蓝山的手，说了两个字：“下车。”
蓝山满眼茫然地看看窗外，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但肯定不是火车站。
叶祺已经拎着自己的小包站了起来，蓝山只好也跟着站起来往车门处走。
售票员跟着下了车，开了车尾旁边的行李箱，让他们把自己的旅行箱拿出来，大巴继续前进。
站在马路边，蓝山微微眯着眼，雪反射着阳光，有些刺眼。虽然南方在下雨，但这里却晴空万里，只是空气冷得很。
“先找个地方坐。”叶祺拖着箱子扯开步子就走。
“不去火车站？”
“先找地方，有事说。”叶祺头也不回。
转过街角，看到一家茶座，叶祺靠近窗户上往里看了看，人不多，角落里有四个座位，正符合她的要求，赶紧快走几步拉开门走进去——占座。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词，大学时常干的事情。
两人坐定，服务员过来递上了菜单。叶祺给蓝山点了一杯菊花茶，自己只要了一杯热水，没再点饮品，倒是点了四盘小食。
因为人不多，很快就上齐了茶水小食，服务员端着托盘走了。
叶祺吹了吹热水，轻轻抿了一口，小心地赔不是：“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我做的有些不对，但也没大错呀，咱们不是照样过日子嘛。”
“这叫没大错？那我是谁？你父母见到我你怎么介绍？”不说还好，一说蓝山的火又“噌噌”地冒了出来，尤其是叶祺的态度如此不端正，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赔礼道歉求停战。
叶祺夹了一块饼干吃了，伸手支着半边脸，歪着头问道：“你想做谁？”
“我想……”蓝山转头看看四周没人，突然反问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叶祺离开座位，挤到蓝山那一边，蓝山只要往里挪了一下，让她坐到边上。
“我知道的答案和你说的不一定一样呢，给你一个机会，自己说出来。你说，我就去做。”她神经兮兮地靠着他的脑袋，说着。
“你，晕车晕得发神经了吗？”这样的叶祺，蓝山没见过，吓到他了。
“不说拉倒。”叶祺佯装生气。想把主动权交他手里，他不干，那就怪不得她了。
“你是不是在发高烧，我们去医院看看吧。”蓝山伸手去摸叶祺的脑门，认为她在说胡话。
叶祺一把抓住他的手，空中顿了一下，就势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上，让他的掌心贴上外衣，紧紧地按住，又问了一遍：“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做谁？你不说，以后就永远别说。”
蓝山愣了。他不是迟钝的人，叶祺的动作提示得太明显了。
“你——”
叶祺看着他，眼神里透着安详和坚定。“别说我没尊重你，更别说我对不起你！我们，娘三个，健健康康的，要就赶紧说。不要别耽误我们时间，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老天！”蓝山一把把她抱进怀里，鼻子一酸，眼泪竟然落了下来。
“你还没说——”叶祺闷闷地提醒他。
“做你户口本上第一页的人！”蓝山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