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传来郭嘉的声音，“二师兄总是三番两次为难自己的师侄，是否手段也有些太过不堪了些？”
“老师？”珊珊惊呼道，“你先别过来！”
郭嘉刚和华佗见面，便知道了于吉的近况，急急赶回，却看到于吉正挟持了珊珊。
“怎么？看到我对你的女学生动手动脚的，你不高兴了？生气了？”于吉邪邪一笑，伸手便在珊珊的脸上摸了一把，“养了这么一个女学生在身边，奉孝你艳福不浅啊！”
珊珊一脸嫌弃，她算是有些明白了，于吉这是在跟郭嘉等人赌气呢！这性情，当真有点喜怒无常。
只是，赌气就赌气好了，为嘛要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动吗？
艾玛，掀桌！(╯‵□′)╯︵┻━┻
郭嘉脸色越发冷了下来，珊珊基本从来没见过郭嘉变脸，他永远一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有面对于吉的时候，他才会流露出一点点情绪来，而这情绪的来源，珊珊很清楚，是关于安薇。
但凡和安薇有关的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地勾起他的情绪来。
于吉感觉到了珊珊的抗拒，一把捏住珊珊的下巴，厉声道，“其实，仔细看看，她的眉眼之间和当年的安薇是不是很像呢？”
珊珊想要挣脱于吉的手，可是于吉手上的力道仿佛是要把珊珊的下巴给捏碎一般，“这双眼睛可比安薇的要好看得多，灵动清澈，顾盼生辉。如果没了这双眼睛，不知道奉孝你会不会心疼呢？”
下一瞬，于吉的匕首已经对准了珊珊的眼睛，“这一刀下去，这双这么漂亮的眼睛，可就毁了呢！啧啧啧，当真可惜，奉孝，你说是不是？”于吉的笑容渐渐变得阴冷起来，仿佛真的这双眼睛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珊珊心中冰冷，对于吉的厌恶也更上了一层。这个站在她眼前的人，令她想到了一种毒蛇，叫做冷月，长得好看，却有着连眼镜蛇都难以企及的剧毒。最可怕的是，它的攻击毫无规律可言，有时候无论你如何挑衅就不会攻击，有时候，却毫无理由地攻击身边所有的活物，连花草都难以幸免。
而此时，于吉阴冷的气息，像极了这种冷月蛇。
“二师兄，无论我和你之间有怎么样的恩怨，但都和珊珊无关，她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眼看着那匕首就要见血，郭嘉急急出手制止。
珊珊瞪大了眼睛，她方才看到了什么？郭嘉竟然也会术法？
于吉冷哼一声，不知道念了一句什么，便强行解开了郭嘉在他身上的封印。
他显然并不相信郭嘉的说辞，“仅仅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也犯得着你郭嘉和老师百般在意？奉孝，你说谎的功力和你当年傲视密宗的术法一样，竟都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当年的我被你骗得团团转，如今你还想要骗我？”
郭嘉眉头越发紧蹙，“好，那你想要什么答案？你无非想要知道珊珊她到底是不是安薇的转世？如果我告诉你她真的是的话，你还能下得了手吗？”郭嘉厉声质问。
匕首没有停止逼近，珊珊闭着眼睛不敢再看，于吉这样的人，可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呢！
珊珊想，如果真的失去了这双眼睛，她该怎么办。
只是珊珊等了许久，都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来临，却听见耳边“咣当”一声，匕首落地。
于吉一脸的震惊，那混杂着愧疚、悲哀、懊悔和痛苦的表情甚是复杂。
“她真的……她竟然真的是她？”于吉退后两步，最终闪身消失在了珊珊的眼前。
珊珊身上的禁锢随之解开，腿一软，差点没瘫坐在地上。
亏她自诩冷静自持，可还是被生死之事吓破了胆，看来往后还要多多历练才行。
郭嘉走近，将珊珊扶起。
珊珊沉思良久，开口道，“老师，我真的……”
“我骗他的！”郭嘉的脸上浮上一抹苦笑，“反正我骗他的次数也不少了，也不差这一次。往后他不会再对你起杀心了。”
珊珊这才算是放下了心，不是因为于吉，而是因为安薇。
珊珊在那一刹那也曾想过，若她真的和安薇有关系，那她心里才要膈应死了。她白珊珊就是白珊珊，不会做任何人的替身，哪怕是她的前世今生。
郭嘉替她揉了揉手上的关节，方才被定住许久，手臂都酸疼得紧，“师兄给他下了点毒，他不敢去找师兄，往后应该还会来找你。近几日，你不要一个人，你总是一个人支走白芷，这样很不好。我不可能时时都能顾到你。”
珊珊低下头，“我知道错了，一个策士不能在同样的问题上反复犯错。可是若是他不来找我，百灵毒会要了他的命的。”
郭嘉手上的动作一顿，旋即恢复了常色，“心太软！”简明扼要的三个字评论，这也是珊珊从郭嘉口中听到过最多的评语，但郭嘉最终没忍苛责与她，反倒语气温柔地叮嘱她，“我知道了，一切小心为上。”
郭嘉忽然问她，“你会做蔷薇露吗？”
蔷薇露？珊珊摇头，那是什么东西她都不知道。
“等你回来吧，我教你。那是安薇最拿手的一道点心。”郭嘉的声音低低的，仿佛是在呢喃，带着无尽的哀伤。
珊珊应下。虽然她并不想要去学着做另外一个人。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原来我住的地方，院子里有一大片的蔷薇，盛开的时候煞是好看。”
“那就是安薇种下的，听老师说，安薇出生的时候，方圆三里的蔷薇花一夜开放，所以，她的名字才是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而异象，所以才被族人遗弃成了孤儿。老师是从水里将她捡上来的，那时候的安薇已经奄奄一息了。”
郭嘉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原来和我一样都是孤儿。”珊珊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八师叔是不是就是老师你口中所说的天道之外的人。”
安薇排行第八，因此珊珊要称呼安薇为八师叔。
郭嘉没有否认。
“那么，后来她……”
郭嘉停了下来，似有警告的意味，“她与我相恋，违反了天道，所以她死了。”
违反天道？珊珊奇怪，“既然八师叔是立于天道之外的存在，为何还会违反天道？”或者说，她的存在就是违反天道，却难道还会要接受天道的约束吗？
郭嘉垂下眼帘，珊珊没有看到他眼中的神情，“自然，违反天道的人是我，但承担后果的人是她。这也是为何我告诉你，不要轻易插手旁人之事，你永远不知道违反天命会给你和旁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纵使，那个违反天命的人不是你。”
“那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珊珊反问郭嘉，一个人活着，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改变，活着束手束脚，生怕一个不知道后果的行为，引来天道的惩戒，给身边的人带来莫名的灾祸。
她就仿佛是被砍断手脚的人彘一般，活着和死了没有区别。
“如果我们活着是这样，犹如定时炸弹一般危险，为何大师从一开始就干脆一了百了，杀了我们不更好吗？”甚至珊珊的出现，都还有左大师的一份功劳。
难道左大师不晓得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吗？
“人心是最难猜透的，但人也总有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一个人只有见识多更多的生命，才会明白生命的来之不易。“我一直认为大师外儒内法，难道也不尽然？”
郭嘉顿了一下，“我所言指的是师兄。”也就是华佗。
珊珊愣住，她回想起了当年，她刚醒过来的那天，师父和大师说的话。她活下来只是华佗的自欺欺人。
华佗想要活下来的人并不是她，而是曾经存留在她躯体之中的另一个灵魂。
她的到来是一个意外，但想要活下去是她的欲望和本能，只是应该如何活下去，却是摆在她面前最重要的一个难题。
珊珊有些迷茫地看着郭嘉，“什么是天道？什么是天命呢？”
郭嘉没有回答珊珊，“你我生于天命之中，却也影响着天命。”
珊珊不懂。
“你不必去明白，密宗的存在就是窥探天道，达成天命，我说过了，一切有我。”郭嘉不愿珊珊太过纠结外物，她自有她该做的事情。
珊珊的心里有着太多的牵绊和挂虑，还有着难以言明的沉重，“我不是一定要懂，我只是有些悲凉，兔死狐悲的悲凉。”
郭嘉却十分淡然，“人固有一死，万物皆不得留恋。”
“可我怕死。”
“那是因为有牵挂和留恋。”郭嘉的眼神中满是温柔，“等你再大些，就明白了，活着有活着该做的事情，但那些并不是割舍不下的。”
珊珊问，“难道大师对于你来说也是？”
郭嘉笑而不答，安薇还在的时候，也许是，世上一切有它的意义。安薇不在了，一切再无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