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此话一出口，珊珊就郁闷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每当过年的时候走亲戚的时候，总会冒出一堆你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的长辈，还要你挨个去磕头的尴尬和无奈。
曹昂说，华佗也跟着曹操来了洛阳。珊珊想，一旦见到自己的师父一定要好好问清楚，她到底有多少个师叔啊！
郭嘉呼吸有些沉重，“我如何可能不记得她？”那样刻苦铭心的过往，他如何可能忘记。
“人啊，就是贱骨头！”男子勾起唇角，讽刺之意昭然若显，“只有失去了，才会知道后悔。”
郭嘉微微别过头去，不看男子，“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必任何一个人置喙半句。”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也没有喜怒。
“是啊，对你们来说，我就是个外人，可偏偏当局者迷，我这个旁观者才是清。你根本心里就没有她，你连害死她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奉孝，你的心是死的，还是冷的呢？”男子跳下窗台，步步逼近郭嘉，珊珊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仿佛有什么能量在暴动。
他在愤怒。
郭嘉没有退后半步，反倒将珊珊往身后一藏，“她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是你强行将她带离我身边的，若不是你将她送到锦帆贼的手中，她怎么会死？究竟是我冷心还是你冷心呢？二，师，兄？”
被成为二师兄的男子的眼神中仿佛有火苗在窜动，珊珊暗道不好，一看就知道那个男子是有些功夫在手的，郭嘉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策士，万一打起架来，吃亏的可还是郭嘉自己的！
“把她还留在你身边做什么呢？”男子一把抓住郭嘉的衣领，“难道要让她看着你和另外一个女人成家立业，成亲生子吗？”
“你分明知道我和梁家的婚约对于我来说是有目的的，我已经和她解释过的，可是你却一再刻意误导她，最后带走了她！”郭嘉平静地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可珊珊却察觉到了。
郭嘉向来云淡风轻，面上永远都是浅浅的微笑，不管是对谁都是一样，哪怕此时的他正在被挑衅。
珊珊也见过曹操的幕僚们对他不敬的样子，但郭嘉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情绪波动。那时候珊珊以为，郭嘉大约真的已经修炼到宠辱不惊的境界了。
但今天不是。
她看到了郭嘉的眼神里不寻常的悲痛和愤恨，还有一丝丝讶异不住的疯狂。
珊珊连忙拉住郭嘉的袖子，“老师！”
珊珊从来没见过郭嘉失态，但越是这样的人，一旦爆发起来，一定比寻常人更加可怕。
郭嘉回头看了珊珊一眼，她在紧张自己，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眼中的怒火就褪去了许多。
男子看了一眼珊珊，先是讶异，旋即又挂上了一副不屑的神情，把郭嘉的衣领也松开，顺手将郭嘉一推。
郭嘉踉跄了两步，珊珊一把扶住，二人才勉强站定。
“她走了，你就找一个替身？”男子一拳招呼而来，“郭嘉，你对得起她吗？”
很好，这一次连字都不喊了，直接喊名了。在古代，直呼其名是极其得不尊重。
珊珊看郭嘉站着不动，她却不看着不动，拉着郭嘉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男子的攻击。
珊珊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啊？你们有什么恩怨，少牵扯到我身上来！”
珊珊一直旁观二人的恩怨，是因为恩怨总要解决，她阻止不了，也不想要阻止。但她就很不爽那个男子说话这么难听，把她也牵扯进去了。
“你果然和她很像！”男子看着珊珊的眼神变了又变，可是最终还有说什么。
他背过身去，往窗台走去，“郭嘉，你不要对不起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珊珊翻了一个白眼，真是个奇怪的人。
“还有你，白珊珊，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人。”
一眨眼，那个男子又消失在了珊珊的视线之中，和他来的时候无异，甚至都没有在房间里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珊珊扶着郭嘉，看见郭嘉的脸色不是很好，反而有些惨白，“老师，我先送你回房间休息。”
郭嘉没有拒绝，珊珊伺候他睡下，然后替他掖好杯子，这一切都做得很自然。珊珊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很有伺候人的天分的。白芷端了煎好的药进来，“姑娘，要不要婢子服侍先生喝药？”
“不必了，让老师先休息一下吧！”珊珊示意白芷将药温着，郭嘉身子不好，一直都有用药。先前的药方是郭家的大夫开的，现在的这份药方是珊珊开的。
郭嘉都赞她医术好，几服药下去，比寻常他吃上一年的药都要有起色。
但珊珊不许他多喝药，怕药喝多了伤神，只有他身子状态很不好的时候才会吩咐白芷煎药。
郭嘉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甚至颇有痛苦之色，白芷就有些担心了，“姑娘，先生是不是生病了？”
珊珊点头，但这是心病，谁都治不了。郭嘉并非常人，他会知道该如何做的。
白芷伺候着珊珊用饭，就在郭嘉的房中桌子上。可是一顿饭，珊珊吃得有些慢，她满脑子都是方才闯进来的男子，她刻意问过门口的守卫，连守在门口的白芷都问过了，没有人看到过她口中的男子。
这个人的本事这么高，显然和郭嘉之间也有情怨恩仇，不能查到这个人的身份，她着实有些不放心。万一这个人哪天发起疯来，要屠门怎么办？她又不会打架，师父更加不会，郭嘉就更加差劲了。
这个人就好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似的。
就在此时，忽然外头一个小厮在门口轻声通报，“二姑娘，华大夫在外头求见。姑娘是见还是不见呢？”
“师父？”珊珊把筷子一放，立刻打开了房门，“谁说不见了，要立刻去见！”
珊珊跟着小厮走了两步，转头吩咐白芷，“你替我看着点老师，若有什么异状，立刻来书房找我。”
她已经快半年没有见到师父了，华佗笑吟吟地站在那里迎接她，让她有了一种回家的温暖。她冲过去一把抱住华佗，把头埋在了华佗的怀中，眼眶也有了几分湿润。
华佗还是没变，看起来也神色好了许多。
华佗责怪道，“都多大啊？还这般娇气，人都还在，叫别人看着，你这个曹家二姑娘的脸面还要不要啦？”语气宠溺，和丁夫人说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珊珊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但仍旧不肯把头抬起。
华佗将她拉开一点距离，细细打量，“嗯，长高了，也变漂亮了。看来你在曹府过得挺好，”
珊珊小声地呢喃道，“但我后悔了。”
华佗顿时脸色微变，急急问道，“怎么？可是曹家人待你不好？”
“不是！”珊珊摇头，“母亲、大哥他们都对我很好。可是我不喜欢那里，总觉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第一次曹操将自己送去给丁夫人，是为了弥补对丁夫人的亏欠，也缓和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第二次，曹操将自己送到郭嘉这里，是为了拉拢郭嘉。
她越接触曹操，就越看见他多情之下的那一颗无情的心。
那一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虽然是他怆然叹息所言，却也无法掩盖他内心中的人生信条。
“从今以后，你会跟着奉孝，也不必太过于糟心那府里的事情。”华佗心疼珊珊，但对于此事，他无能为力，甚至有几分愧疚，当初入曹府，是他的决定。他希望珊珊在曹府之中得到更好的际遇。
“我还是想要跟着师父！”
华佗有些不高兴，皱眉道，“难不成奉孝待你也不好？”
珊珊又摇头，“都不是。老师待我挺好的，只是我舍不得师父。”珊珊低下头去，虽然这样说对郭嘉很不公平。
华佗蹲下身来，与珊珊平视而立，“珊珊，你一向是个好孩子，我从来都知道。奉孝能教你的比我更多，他能带给你的东西也更多。你要好好跟着他学。师父没有那么多的本事，能教会你的除了医术，还是医术。但奉孝就不一样了，他会带你进入另外一个层面，这也是我自私决定让你入曹府的原因。你跟着我总要吃苦，但曹家的身份会护着你比我更好。”
珊珊明白华佗的苦心，有了曹家的身份，至少从此以后再不必担心战争和饥渴贫困。不仅如此，她成为世家之女，甚至往后会是王侯之女，她就等于是一步进入了贵族阶层。
可是华佗不明白，这不是她想要的。
“奉孝呢？我来了，他也不出来迎客吗？”华佗轻笑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来问珊珊。
“老师病了。可是老师真的是我师叔吗？”这是珊珊藏在心里已久的问题，她很信服郭嘉，所以愿意称他为老师，这和密宗无关。但是她还是要确认一遍，心里才会感到安全。
华佗肯定了珊珊的问题，“是的。他是你的师叔，他是大师的嫡传弟子，我是旁支的弟子。”
左慈大师的嫡传弟子？
这有点不对吧！左慈大师术法甚至厉害，可是郭嘉，学的不是策术吗？
“那我到底有多少个师叔啊？”
PS：下一章揭示这个师叔的身份，问题是你们都不猜，修索一个人唱独角戏好无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