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5分钟拉一次绳子!”泽天喊道。
艾丽莎拉了拉绳子作为回应。
一块石板突了出来,让通道更窄了。艾丽莎用泽天给她的木棍(他管这玩意儿叫“探测杆”)试探石板后通道的顶端,确定足够坚实,也没有沙土掉落,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
狭窄的隘口过后,通道豁然开朗,再向前一点便可以猫着腰站起来了。艾丽莎确定火烛燃烧得很稳,又向后看了看确定退路通畅,这才顺着通道向深处走。
一边走,艾丽莎一边观察。她不懂建筑,所以只是依稀能看出自己走的这条路在房屋破败前就是一条通道,但具体是运货的走人的还是通风管她就不清楚了。靠近建筑外围的部分可能因为上层的石块塌陷才会如此狭窄,而靠近内部的保存便比较完好,艾丽莎走得比较顺畅,但依然拉了两次绳子才到达通道的尽头。不仅前方的道路消失了,连脚下的地板也消失了。
“……”
搞了半天她一直在天花板上层呆着么?
同样用火烛先试探,依然燃烧得很旺。在火苗晃过的时候,满是灰尘的地面在艾丽莎眼前一晃而过。奇怪,距离并不是很远的样子,顶多也就一米。
……好吧,艾丽莎已经完全搞不清这建筑的构造了。
本来以为自己在天花板上,艾丽莎决定打道回府了,但现在又对前面很是好奇。反正她身上栓着根绳子,要下去很方便。
下面的空间比她估计得要大,至少她能够站直。周围的碎石告诉艾丽莎,这里似乎曾经是一层楼,但承重墙的坍塌让天棚整个掉下来,包括她进入的那条通路。艾丽莎拉紧口罩,然后才眯着眼睛借烛火光亮观察四周。这里头的灰尘能把她埋了。
然后她很快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在她手边的断壁残垣不再是布满灰尘蛛网的朴素到乏味的大理石,而是繁复精美的壁画。拂去厚厚的灰尘后,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展现在艾丽莎的眼前。健美的体魄,灵动的动作,仿佛他们有血有肉有灵魂,随时都能从静止的画面中走出,咏唱他们的悲喜,继续他们的生活。
然而这一切都颓毁了,破败了。天使撅起小嘴亲吻母亲,吻到的却是一团污渍。一位青年虚心地向一位睿智的老者讨教,但当艾丽莎的手指轻轻扫过时,那智者却化作了尘土。
隔着尘土,借着烛光,艾丽莎能辨认出这里的石头几乎都有画作,让她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种浑身都是纹身的人,说不出的妩媚与神秘。
在她溜着墙边——断裂倒塌的墙姑且也算墙——走的时候脚下除了灰尘之外,踩到了不少咯吱咯吱的硬东西。捡起来看过后才确定那是玻璃碎片。魔族的建筑多使用石头,但她听说在魔族入侵之前,人类会用玻璃建造整堵墙。看上去一定很壮观。
艾丽莎一直搞不清玻璃打哪儿来的,直到遇到个石头做的柜子,并且发现它上面本来陈列着一只形状怪异的雕像后才猜测出这里应该是博物馆之类的地方。玻璃窗大多在建筑倒塌时被砸碎了,却因为性质更稳定,比金属和木头的柜台保存得更久。二百年的时光,可以让石头之外的任何东西都化作尘土。
如果是博物馆的话……应该会有值钱的东西吧?
瓦里斯提供给她和泽天一部分资金,但他声称为了不让艾丽莎因为大宗财产被旁人怀疑,虽然艾丽莎非常怀疑他是希望迫使她去做废墟猎人接任务,赚生活费养自己。所以艾丽莎肯同意孤狼小队的要求做斥候也有这部分的原因。遇到好东西自己藏着的先。
博物馆里应该会展出名贵珠宝吧?
艾丽莎一边找,一边每隔一段时间拉动绳子给泽天报信。不过她已经很深入了,泽天那边能不能感觉到很难说。艾丽莎也只能委屈他多担心一会儿了。她得自食其力,可不能再花那个财迷的钱。
别说,转了半圈之后她还真在断裂的墙边缘发现了一小节黄色的金属链子。可惜的是在她费劲弄出来后,链子上的绿锈表示这不是金的,只是黄铜而已。
大概是柜台上的装饰品吧。
艾丽莎有些郁闷。赚钱挖宝这种事实在不是她的专长。想到在建筑物内部呆得够久了,艾丽莎决定打道回府。泽天估计已经抓狂得快要跟进来了吧。
“……”
艾丽莎忽然有些愣神。
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呢?
不是关心杀神,而是她艾丽莎。哪怕她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
伊萨克的背叛几乎抹消掉艾丽莎对他所有的美好的记忆,其实直到战争的最后,人类军攻入魔族皇族的宫殿,他们两人仍然携手在繁复曼妙的回廊中徜徉。他应该至少曾经喜欢过她、在意过她吧。但即使在两人最旖旎的时光,艾丽莎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伊萨克在为杀神而深深着迷。所以当她即将褪去光环的时候,他举起了刀。
泽天会不会也这样?
他会不会也只是贪恋她身上的某个影子?
就在她怔住的短短的一瞬间,点点灰尘落在她的头顶。
这不是灰尘而是沙子。接着还有一块小碎石。
不好!
艾丽莎拔腿往来时的路跑去。还没等她接近洞口,一块巨石从头顶坠落。
一块石头的掉落引发了连锁反应。剧烈的震动让远方森林中的动物们惊恐地逃窜,自然也让闲坐在废墟外无聊等待的猎人们目瞪口呆。
短短几秒钟,震动结束了。而烟尘又花了十数倍于这个的时间才逐渐消散。在那之后孤狼小队的人们镇静地发现,建筑物的废墟比之前矮了半米。
脸色苍白的泽天一言不发拼命地拉绳子,却拉不动。他的脸恢复了些许血色,朝同伴们大吼:“快过来帮忙!”
没有人动。
而就在这时,泽天也倒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截之前被卡在石缝里,好不容易被拽出来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