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顺着孟仲生手指的方向看去，漆黑的夜里除了道路两旁的路灯，还有一对儿在风中飘摇的大红灯笼。
“喔，好，好”司机嗫嚅的答应着，停下车。
孟仲生刚下车，车子就飞一样的原路折回了：“胆小鬼……我就住陵园……吓死你……嘿嘿。”
“咦，还没过年，谁把灯笼挂上了？”孟仲生看到小院门口的大红灯笼，疑惑的挠着头。
他习惯性的掏出钥匙，在门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门锁，才发现大门也变了，变成了两块破木板。
“谁把我家的门偷走了”孟仲生嘟囔着推了一下，门开了，他呆住了。
一院子的大红灯笼，映红了满树桃花，鲜红的花瓣伴随着哀婉的琴声漫天飞舞。琴声是从瑶琴里飘出来的，瑶琴就放在她的身前。
“何时燕归来……何时柴门开……桃花也凋零……瑶琴也泣鸣……”
美，实在太美了，孟仲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个她，他揉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在做梦。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孟仲生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她，他不知道她是人是鬼，是仙是妖，他也不想知道。
可是第二天醒来，孟仲生还是躺在熟悉的卧室，他看着空荡荡的床，疑惑的推开窗户，灯笼不见了，桃花不见了，瑶琴不见了，她也不见了。
难道真是醉后的一场梦，不，一定不是，如果是梦，那上天对自己就太残忍了，孟仲生轻嗅着手指，似在回味指尖的余香。
日子从未如此漫长，只因有了等待。十五终于来了，孟仲生想早点回家，他早已将黄老头的警告忘在九霄云外，却又不敢，他怕回家以后看到的还是那个院子，他怕苦苦的等待最后还是见不到她。
人生难得几回醉，孟仲生又喝醉了，他醉了只因为他想醉，他想把一切还原到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他甚至傻傻的站在饭馆门口等那一晚的那辆出租车。
孟仲生站在门前，痴痴的望着那对儿大红灯笼，果然不是梦。他推开门，飞奔上去，她张开双臂，和他紧紧相拥。
一夜一世界，那个属于她的世界，只有在十五的午夜才会出现，他说要用永远和她在一起，她说她走不出那个世界就像鱼游不出水。
客厅的灯亮着，门后的画已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孟仲生幽怨的望着画中的那个她，他觉得自己还不如那棵树，那张琴，它们都可以在那个世界一直陪着她。
十五后的每个夜晚都是如此，直到下一个十五。
这一夜，孟仲生没有喝酒，他就坐在院子里，等着午夜的到来。
夜已深沉，院子里飘荡起雾气，一片花瓣落在孟仲生的衣服上，他抬起头，已是满院鲜红。
他说他要留在她的世界，她说除非他化作瑶琴，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孟仲生第一次注意到她手里的瑶琴，白骨做的琴架，筋条做的琴弦，那瑶琴竟是骨琴。
他忽然明白，他不是她的第一个，也不会是她的最后一个，可是他不后悔。
既然来了，便无法逃脱，明知是愚蠢，还是心甘情愿的做了。
“爱情，你永远不懂爱情，唉！”黄老头叹息着将水墨画摘下来挂到门后，等待下一个租客。
（【白骨瑶琴】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