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可以啊,刚进城第一天就瞄上了舒刺史家的闺女!怎么样?玥儿确实是长得稍有的水灵吧!”展元魁盘坐在垫子上,拿着长生果就酒,嘴里却说着阴阳怪气的话语。
项喆闷了口酒,敲着桌子反驳道:“我又不是你们长沙城里的混混,咱怎么都是有品级的武官,看上了良家女子,怎么就不能去追求了!”
展元魁凝视了项喆许久,才道:“玥儿一直被我们几个老家伙视为明珠,只要有我们在,就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虽然你小子胡咧咧的不太像话,但比起潭州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么都算是英杰了,以后待她好些,要是被老子听到些不好的言语,有你好果子吃。”
老展的态度转换的有些快,项喆有些跟不上节奏,缓了缓神才道:“老展,你没有事情吧,你以为舒刺史会这么轻易地把女儿交给我吗?小子可是刚刚吃了个闭门羹回来。”
展元魁端坐在那里似乎很得意,边嚼着长生果边说道:“我老展别的不敢吹嘘,但在看人一道上也算是有心得的,你小子满肚子的坏水还藏不过去!老子认识舒刺史几十年,他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玥儿又被我们宠在圈子里,是个最单纯的姑娘,喜不喜欢以为我们会看不出来?到时候不被你小子祸祸才是怪事。也不知道刺史大人是看上了你哪里,竟是这般信任你,只是今后在陈烈身边倒是少了个好策应。”
项喆撇了他一眼,鄙夷道:“城中刺史的名望如日中天,军中又被掺了这么多沙子,陈烈还能翻腾起什么来?留着他,摆出一副潭州人心不合的样子给朝廷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
展元魁嘿嘿的笑笑,也不置可否:“你要不要小觑了这陈烈,别被人设在局里了,还不知道。你以为这老小子把这么好的宅子给你,安的是什么心思?”
项喆眉头皱了起来,宅子周边的环境确实不妥,但他一个城外人如何知道城里的七弯八绕。
“这宅子本是那洗药庵主的,三年前不知出了何事,人去宅空,地契也莫名地到了陈烈手里,但他从未示人。方圆百里的富商豪绅凡是得了重病的,都要于此问询,得了其间恩惠的不知道有多少,要是被这些人知道你占了神医的房子,嘿嘿,闹起事来,连刺史都保不住你。”
项喆怃然,摸着脑袋头疼道:“他至于玩这手吗?”
“诸葛孔明还要七擒孟获,他陈烈效仿古人有何不可。”
“......”
“项小子,有人找你看病!”鲍老大抱了捆柴火,把脑袋探进来通知项喆。
“嘿嘿,说曹操,曹操就到,小子你看着办吧!”老展一脸的幸灾乐祸。
“医者父母心,既然有人求医上门,自然要施以妙手。”项喆笑道,起身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地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老展嘴里的花生是咽不下去了,“呸”地一口吐掉,问道:“你小子还他娘的会医术?”
项喆昂着脑袋,懒得理会他,小道上自己不是接过骨吗?就没见自己这精湛手法吗?
鲍老大倒是懂事地在项喆屋子翻腾起治病的物什来,边说道:“往常我们队里几人偶尔染上了风寒或是受了什么外伤,都是他处理的,医术还可以的,除了狗子有次吃药吃坏肚子拉得脸都绿了以外,其他几人都没什么大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队里那几个人都值壮年,平日里得个风寒受个外伤,还不是捱着都能过去,城里骄生惯养的如何经得起他折腾。千万别把人给医死了,老展脸都绿了,赶紧追着项喆往前堂去。
潭州一地出过多少名医?项喆不知道,但大唐却是有个鼎鼎大名的神医。据传药王孙思邈曾隐居于长沙,结庐而居。辩百草,识药性,顺带着再救治万民,在这一处就是万家生佛的活神仙。孙师邈在此生活多年,传下一脉弟子也是理所应当,当老展说起自己占了神医的屋子时哪还能再想不起这些事情来。
《千金方》虽然读得不求甚解,但总算是走马观花地过了一遍,行针布药也是学了七分。自己读了孙神仙的书方才入了医道,说是人家的弟子又有何不可的?说到底,这宅子还真就是物归原主了。
项喆提步走进堂内,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耄耋老者斜躺在蒲团上,脸色都快泛青了,吸了几口气都是半途而返,咳嗽几声反倒是成了救命的本事。
边上的中年人见项喆进来,抬头看了,心头也迷惑,三年不见洗药庵的主人,怎么又换传人了?也不知如此年轻医术靠不靠谱。心头想着,身体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慢,项喆几乎刚刚站定,他就跪下如捣蒜般地磕起头来:“求神医施以妙手,救救家父,家父真的快不行了。”
项喆连忙将其扶住,为老父下拜,乃是善莫大焉之事,这人又比他年长,如何敢一直受他大礼。
“世兄且快快请起,待我先看一看伯父的脉象。”项喆说道。
中年人这才慌乱起身,将老父从蒲团上扶了起来,一脸希冀地看着项喆。
项喆刚欲伸手探脉,却被老展给死活拉住了,勉强将其拉到门边上,方沉声道:“这行医救人,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没有把握,可别胡咧咧地乱来,要是把这老头给治死了,你可就别再想在这城里厮混了。”
这话就不爱听了,被自己治过的那几个家伙,现在哪个不是活蹦乱跳,上山能打虎的,第一次往外行医就得出人命官司?
“年轻人胡乱吃点药,身体也能捱过去,但这老人都已经行将暮年,稍有不慎可就嗝屁了呀!”老展是真急了。
项喆笑呵呵地用力瓣开了他的手,甩在一边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把脉,观面相做得煞有其事,接过鲍老大手里递过来的针包,一抖开,全是亮闪闪的细针,晃得老展的眼角直颤颤。
布针完毕,老头子的脸色明显变得红润起来,一直喘不上来的那口气终于是变得顺畅些了。
老头子贪婪地吸着气,年老病死乃是常态,如今能让他好好喘口气已经成了最大的奢望。这一呼一吸后,就算让他这把老骨头就此埋土也心甘情愿了。被个中年人跪都要折寿,更何况这耄耋之年的老人,但扶了这个,边上的那个却又跪下了。
“多谢神医啊,多谢神医啊,诊金就在门外,我马上让他们送进来。”
孙丝邈是药王,治病救世完全是圣人作风,但其弟子毕竟要生活在此间,拿些报酬自然是必要的。既然有钱拿,项喆自然不会拒绝,医者也是种职业,医者是父母心,但也要过日子不是。
“寒邪伤肺痰饮内停气道;有饮食不当,酸甘肥太过,酿痰蒸热,上干于肺;有脾肾阳虚,气不化津,痰浊壅肺等都是产生上气的因由。我施针不过是治其标,不能保其本,待我开一个方子给你,早晚服用,方子上也有生活中诸多注意,你们要详看,牢记。”
该交代的交代完,两人千恩万谢后,留下了一盘子金光闪闪的金锭又恭谨地对神医表示了感谢,方才离开了。
老展摸着盘子上每个都有足俩的金锭,“啧啧”称奇。
项喆毫不犹豫地从他手上夺了过来,放到了鲍老大手里:“老展,你别想打这财货的注意,小子我可是还有这一老大家子要养活!”
老展不屑地蹙了蹙嘴唇,不屑道:“区区一盘金子还不能让我动容,不过还真没想到你小子的医术已经如此了得了!说说,你到底还有多少别的本事?”
鲍家老大就乐呵的多了,一张嘴巴就闭不上了,这金光看着就让人舒坦,哪像那刺史给的百十斤重的铜子,笨重不堪,两兄弟从江边背到城里,那真是一路艰辛。
“鲍老大,你藏什么藏!你以为金子就是好东西?平头百姓买卖谁敢用这玩意儿,那是要掉脑袋的,还是留下两三个,别的就交给老展我,帮你们换成铜钱。”
换成铜钱?开什么玩笑!鲍家老大一改呵呵的模样,把金锭揣到了自己身上,一想起刺史赏得那袋铜钱他就来气,两兄弟背着回长沙城别提多累了,道:“都说了项小子会医术,展校尉还不信。项小子不仅会医术,论起狩猎、剥皮、做文章,哪一样不是顶厉害的。要不是俺娘非说俺们家的活计是祖传的,不能外传,我肯定就把机关术教给他了。”
老展跟这个公输班后人就不能说话,明明长着一脸憨厚样,说出来的话语却能活活把人给憋死。千年家族的不传之秘要是这么被说出来,别说他们娘不放过他们,自己这个过路人都会一脚把他们踹死。也不知道这样两个死脑筋的兄弟,是怎么把以奇巧著称的机关术学会的?
“得了,我老展现在算是见识了,一个人能通晓世间各事,怪不得狗子和高卓不愿意和你混在一起,跟你在一起久了,会愧煞死人。”老展叹了口气,摇了摇脑袋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大堂的椅子上,伸出了臂膀,“快来给我把把,看看我内里有什么藏着的毛病,早治早了。娘的,估计过了今天,你家的门槛都会被踏破。”
项喆瞅了瞅他满脸虬髯的脸,面色红润,血气方刚,徒手杀牛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所以他在老展的肩膀上留下了个血量汪汪的手印,痛得老家伙直呲牙:“好了,现在有毛病了,多涂点你自己的药酒,过个三两日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