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喆只感觉自己的身上有数百只熏哥儿在四处游走,浑身的瘙痒难忍,实在忍不住了,到底还是喊出来把。
“啊!!”
一声酣畅淋漓,痛彻心扉的喊声从营帐内传出,直插云霄。
“中气十足,善莫大焉。”周叔拿着书,摇头晃脑地出去了。
赵高卓仔细看了看伤口,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喊声牵动伤口,也放心地出去了。
鲍家两兄弟憨憨地笑了两下,狗子嘟囔着骂了两句,也都出去了,偌大的帐篷里就剩下了两个大老爷们。一个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一个体贴到不要命地在给他的额头擦汗。
“老展,能不能你那张恶心的脸移开些,我大病初愈不太适合看污秽的东西。”项喆睁开眼就没有什么好话。
只是虚弱的声音比之刚刚的喊声连百分之一都未到,听上去实在是郎情妾意的很,所以老展的毛巾依然温柔,目光依然柔和。
“如果你心中真的愧疚,你找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来服侍我好不好?”项喆没了法子,苦恼道。
这混蛋他娘的竟然还翘兰花指?都说三子和这老家伙有理不清的关系,看上去还是真的了?项喆的身体吓得直往后缩,牵动伤口也在所不惜了,这他娘的比张归霸的那一刀还恐怖啊!
展元魁怕他伤口又给绽开了,也不敢再逗弄他了:“你小子想得美,你当军营是妓馆啊!哪来的女人?带女眷进军营可是要吃军棍的。”
但已经压抑了半天的声音实在不好一下子改回来,结果前半句就成了阴柔的女声,再加上后半句阳刚的男声,再配上凶悍的虬髯,简直就是一头怪物。面对这样一个家伙,项喆实在没有什么醒着的欲望,加之身上的疲乏感又一次侵袭上来,所以他很干脆地再次晕了过去。
项喆真该庆幸自己脸上也挨上了一刀,不然以展元魁的脾性没有道理会放过这个给他清醒的机会,那左右两巴掌的力道可真是铁打的实力。
直到月明星稀的时候,项喆才苏醒过来,昏暗的帐篷里就只有一盏不太安稳的羊油灯在那里扑闪。身上的瘙痒感倒是好了不少,因为熏哥儿已经爬在了外面,确信了身上的瘙痒只是因为伤口愈合而引起的正常反应,身上就舒服了不少。好歹自己学过些医术,也知道自己不过受些皮外伤,以自己的身子算不得多大的事情。
只是熏哥儿这小家伙已经把自己的口粮全给吃没了,看它那探头探脑的模样就知道还没有吃饱。也是,这半年来都是各色猎物的好肉喂着的,什么时候只能让一口腌臜的面糊糊糊弄了,想着都有些凄凉。
展元魁抱着碗新煮好的稀饭又走了进来,看着空了的碗,很是欣慰,食量好了,那身体自然就没有大碍了。
项喆无处伸冤,只能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稀饭,两个大口就都灌了下去,这才心满意足。
边上的展元魁看得呆愣,手臂上的纱布都是摆设吗?从自己手上抢碗的速度可不像是个伤患能做出来的。
“哟,现在项小英雄不怕奴家了呀?”展元魁翘着兰花指的形象实在是美到了天上去。
项喆很想把刚刚喝进去的粥全给呕出来,但虚弱的身体却不允了,所以他只能告饶:“老展,咱能不好好做人不?你要是去长安城里卖笑,绝对比你扛着刀进去杀人要有效率。”
展元魁就是个不要脸皮的老丘八,把手边的衣甲抛在了项喆床上,就要来解他的纱布。
“老展,你再往前走一步,我马上就晕!”项喆惊恐道,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得兔子。
展元魁白日里阳刚的外表现在全化成了阴恻恻的模样:“你晕,你倒是给老子晕一个看看,你以为什么时候都能被吓晕的?”
“啊!”展元魁摸着自己的鼻子,眼泪“哗哗”地往下流,项喆这小子往自己鼻子上招呼的时候就没留手,要不是自己回身快,这鼻子不陷进面颊里去才是怪事。
捱过了要死的酸痛,展元魁就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项喆的手臂就是他包扎的,上面有多少伤口他当然知道。但现在,上面横七竖八的刀痕已经好了大半,有几处浅些的竟然都已经好了,连个伤疤都没有留下。
“他娘的,你还是人吗?你不会是山林里成了精的怪物把?”老展摇着脑袋,一脸的不可置信。
项喆对自己的愈合能力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第一次随赵高卓去狩猎的时候,肚子都险些被大虫撕开,第二天还不是活蹦乱跳的。捡起床上赭色的盔甲,跟老展那一套一个样式,上面甚至还有些鲜血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从死掉的张三身上扒下来就给他送了过来。
展元魁用了好久,才缓过神来,见他在摆弄盔甲,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小子,正宗的正九品仁勇校尉,今后你的前程不可限量!”
项喆给了他个白眼:“皇帝的文书你请到了?还正宗?不过是军阀自立,说得这么好听做什么,只要你个老变态离我远些,我肯定前途无量。”
老丘八会要脸吗?当然不会,对于项喆的嘲讽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老子的宅院里还养着十几个美妾,你长得虽然还算是白净,但我老展还看不上眼。至于说起你的武职正不正宗,嘿嘿,老子跟你说,它还真就是不能再真的东西,武宗时候为开发潭州,特允了刺史十张空白告身,安排个九品官职还真不在话下。”
项喆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武宗的批得告身,现在的皇帝认不认还两说,就算他认了,朱温不认也是白搭。他倒是好奇一个潭州的小校尉和左卫的上将军会有什么仇怨。
老展解释道:“当年不过是在蜀道上一起厮杀过一阵子而已,也没什么过甚的交情。”
项喆一脸的鄙夷:“一个饭桶里混出来的军汉,怎么就可以有这么大的差距!”
老展有些落寞,不是因为官职大小,而是因为张归霸最后那一刀,那惊才艳艳的一刀啊!自己这些年潜居潭州,浴血沙场的豪迈已经失了三分,到底还是被张归霸这家伙率先找到了门槛。失去了今日对战的机会,自己就再也没有与他对敌的资格了。
撩开帘子,老展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朝项喆道:“你别怪舒刺史和老马他们......”
项喆不耐烦道:“知道,要是没那场戏,仁勇校尉这个名头没这么容易被我拿到手上,名义上毕竟还事在陈都尉手下当差的,我又不是蠢蛋!”
老展不愿意跟自己说当年的风光往事,也没问自己凭借什么挡下了那雷霆一击,这样挺好,每个人都该有点小秘密的,不该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