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在墨色石板，形成一个个水洼，曲山的院子乱作一团，好似一场雨中游戏，而每个人都那么认真，不敢有一丝疏忽。
柔云和钟炎的力量抗衡，最后变成了柔云甩出后的冲力，强大的惯性使柔云擦地滑出两米，疼的它呜呜嘶嚎，这一下摔得实在，它不似先前那样发狂，又变得温顺。只是受了伤，无法站立。
它光亮的毛发染上了泥污结成了块，擦伤出渗出红色血，曲山慢慢靠近帮它检查伤口。
曲河则在马厩控制着另外一匹发狂的马，好在他马术不错，总算平安无事。
曲河来到前院，看到发生的状况，和众人面面相觑：“我们现在只剩下一匹马了！现在去借未必有人愿意，毕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还。”
曲山道：“那你们到达目的地得用一天一夜的时间。”
汪玖问：“刚刚有人看清赫连佑方是如何不见的吗？就那么凭空不见了。”
钟炎说：“他大概是灰飞烟灭了。他刚才发誓之后我引他的血立下死誓，誓言应验了。”
仇鹄苦着脸埋怨：“这下坏了，钟子不带你这么笨的，你不知道我其实……”仇鹄怕话说出来应验，于是又给咽下去，瞪眼低声道：“真想要老子命？”
钟炎但笑不语，没心情理他。不过钟炎一时恍然，说：“我知道马发狂时为什么只冲向汪玖一个人，因为我刚刚燃的符是保命符，只需要引血就能对人类产生一定的保护作用，但是刚刚汪玖没有起誓。”
曲河只听见钟炎说的第一句，不由后怕，好在汪玖没事。
汪玖并不自知，她在想钟炎的话验证了先前的想法——他也不过是个圈套，只想把赫连佑方一个人玩儿进去。但说赫连佑方灰飞烟灭，汪玖绝对不信。汪玖问：“大家有没有被人盯着的感觉？”
没人理汪玖，曲河侧目看她，觉着他今天有点神叨。
曲山问道：“那道保命符对什么有防御能力。”
“我想只有用量子物理才能说明白，但是我并未学过那些劳什子知识。通俗的大家也不需要我讲，就是防鬼的。”钟炎说，“照我看，马受惊到这种程度，可能是人为的。”
“这么说，敌人掌握了一种我们没有办法抗衡甚至无从考究的力量，恶灵、鬼之类的。”曲山说道。
曲河道：“我看是有人故意拖延时间，不过他们真以为我们没办法了吗？”
众人疑惑，曲河则神秘的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结果开出来一辆侉子。
曲河驾驶，汪玖坐他身后，仇鹄因为肚子太大只能坐在副车位，钟炎骑马，一行人终于得以出发。这次的旅途有太多未知，汪玖清楚，他们四个人中间很可能有人回不来，可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他们都无法说服自己逃避，为了给自己良心一个交代，这是一场必然的征程。
曲山目送他们离去，里边有两个是他这辈子最亲近的人，但是他们离开时什么话都没有说，说了又能怎样，说再多此时也没有人能把心情静下来。曲山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期待他们能保重，多少年前，他就预见到这天，有时候他也会扪心自问，所有人都这么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找不着答案，更无法终止这种痛苦。
院子上空，一双血红的眼始终窥视这一切，目送曲山回房间，才最终消失掉。
有时候，就算把事情做好，也并能享受成就感，而这种状况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没有陪其分享快乐的人，另一种情况是伤害了本不想伤害的人。值得伤心的是，赫连佑方两种情况都占。只为了完成赫连悠世下达的命令——斩草除根。
千顷白色，踏雪松然，鲜红惊心，灰衣黯然。一望无垠的山被雪覆盖，只有两个人的脚印，而那个脚印没有来是的踪迹，也没有走时的脚印。赫连幽雀驮着赫连佑方来到火山外围的雪山上，他们两兄妹看上去就像被困住一样。
赫连佑方失去了赫连幽雀的支撑，毫无预兆的摔在雪地上，陷下一道深坑，几乎将他掩埋。面对狼狈和屈辱，赫连佑方就像变了一个人，无悲无喜，这比任何表情都更让人心疼，因为只剩躯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当初有灵魂。
相比赫连佑方惨白又几乎被冻伤的脸庞，赫连幽雀的面庞还有些红扑扑的，她问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赫连幽雀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大哥向来以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虽然是他的弟弟，但并不代表他会手软。他想要拥有自己的权力，有朝一日逃离这世间的定论，他便是万事万物的主宰者。我想，无论是谁能拥有那份能量，都会认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吧。”
赫连佑方是在无力和自己最亲近却价值观相悖的妹妹争论，他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道：“他不是还没到么？”
赫连幽雀叹了口气，呼出的白色水汽瞬间被冻结一般，赫连幽雀感觉自己的口腔里有些冷，她在离赫连佑方不远的地方坐下来，心平气和语重心长的说道：“二哥，我不想再和你争辩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为什么不相信呢？你斗不过大哥，为什么还要做无谓的挣扎。”
“你是不是又想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赫连佑方揶揄的说道。
“好吧，这种话我说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都不为所动，我也不打算再说了。我换一种表达方式，二哥，我希望你顺从大哥，就算是为了我，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们两个亲人，我绝对不希望你们兄弟相争。而且，连你都离我而去的话，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也不想再跟你重复同样的对话。”赫连佑方声音慢慢的虚弱，然后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赫连幽雀回头看他的情况，没想到他的脸被冻得半紫了。赫连幽雀略有迟疑，但还是把自己的外衫脱下，盖在赫连佑方修长白细的脖颈，为他保暖。赫连佑方接着说：“谁、谁说过，能看见的事，就是真实的事？我依然在等，大哥承认错误的那一天。幽雀，我也相信你，不、不会让我失望。”
“你这又是何苦！只要你肯回头，大哥一定会给你机会。就算苟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讲节气也没人替你铭记，退一万步说，有人给你铭记，那有谁能给你铭记永远呢？”赫连幽雀悲痛道，这一刻她切实感觉到了自己的害怕。
“太、太晚了，刚才我说出大哥的秘密那刻，我就永远失去了大哥的信任。只希望那群人不要辜负我说出的话……”
赫连幽雀轻轻一笑，不同于之前任何一种笑，这笑能让人感觉到温暖和真诚，她道：“不晚！大哥已经算到你会怎么做，但是他仍然给你补救的机会，今晚子时，只要你能手刃汪玖，你便还是我的好二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