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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卑微

此刻已是旁晚,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着这个安静的小山村,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袅袅的炊烟,晚饭时间的村落透出着一股温暖祥和。

土崖村人本来就不多,此刻更是无人在外。因此当这十几人进入村子时竟无人发现,只有一只还流连在外的黄毛狗冲他们吠了一声,但马上又夹着尾巴逃开了,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

这十几人脚步轻快,一路朝村尾走去,那目的分明是夫子所在的房子。

夫子的房子是五间木屋,排成一个七字形,三间较小的住人,一间更小的是厨房,而最大的一间就是夫子平时用来上课的地方。一道篱笆将这五间房围了起来,形成了个小院子。

那十几人一来到屋舍前,便分两排站立在了篱笆门外,而烈韧和合武王子则走进了院子里。

烈韧看了看四周,忽然朗声道:“公主殿下,烈韧奉命前来接你返回国都!”

“咿呀”一声门响,夫子从屋子走了出来,虽然他已近花甲之年,面容老态,然而清瘦的脸上一双眼睛仍然明亮。此刻他看了看烈韧和合武王子,又看了眼篱笆门外的两排人,拱了拱手道:

“老生孙路德,不知大人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烈韧朝夫子抱了抱拳,道:“老先生,在下归云国烈韧,这位是姜国的合武王子,此番前来是为接回我们的公主。”

此时叶归尘和星颜刚好从屋子出来,看到这些人后不由得心中大奇。

夫子闻言一时疑惑不解,但随即又猜到了什么,道:“原来是归云国和姜国的贵客,只是不知贵国公主尊名?”

“星颜公主!”烈韧向来到近前的星颜躬身施了一礼。

夫子内心一跳,仿佛预感到了将要发生的事,轻轻叹息了一声。

叶归尘自然也听到了中年人所说,心中虽然有所疑问,但不知为何此刻却是口舌发干,胸口憋闷。而当他目光扫到丰神俊朗的合武王子后,一种自卑感悄然而生。

在夫子和叶归尘内心各有所想的时候,星颜心中更多的却是复杂的情绪。

毕竟她已经失忆了两年,然而今天忽然有人跟她说认识她,那种古怪复杂的心情可想而知。

一直没有说话的合武王子在看到星颜的那刻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他整了整衣衫,作了个十分优雅的礼,和声道:

“星颜公主,两年未见,如今越发貌若天仙了。不知公主可否还记得在下?”

尽管他的话语和动作都表现得十分礼貌,然而眼中的狂热与贪婪却是赤裸裸地流露了出来。

星颜皱了皱眉,淡淡道:“对不起,我并不认识你。”

合武王子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正欲发作,一旁的烈韧却开口了。

“公主殿下,这位是合武王子,臣下是国主近侍烈韧。公主之所以不记得我们,那是因为你的记忆被封印了起来,暂时失去了对过往的记忆。”

听闻烈韧这一解释,合武王子铁青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继而又露出了亲和的笑容。

“我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你所说的记忆被封印过于匪夷所思,你可有什么方法证明?”星颜想了想道。

“你身上佩戴的护身灵玉便是最好的证据。”烈韧开口道。

星颜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了胸口处,她确实带着一块玉佩。

烈韧看了眼她的动作,继续道:“你身上所佩戴的灵玉,是柳氏一族的嫡传至宝,能够感应嫡系的血脉气息。这里面有一道守护之术,当柳氏嫡系子弟遇到生死危机时,这道守护之术便会自行触发,保护持有者。

而当这道守护之术触发后,会将持有者过往记忆封印在内,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趁机用搜魂术窥探柳氏的秘密。这块灵玉固然神奇,但它只对柳氏嫡系子弟有守护作用,即便落入外人之手也无用处。

同时这块灵玉还能够显现佩戴者的生机和所在位置,我们也是凭着这一点才知道公主安然无恙的。然而可惜的是,只有进入到灵玉方圆五里之内才能够察觉得到,这也是直到今日我们才能找到公主的原因。”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还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吗?”星颜想了想道。

烈韧沉吟了一下,道:“在外出寻找公主之前,臣下得国主信任,授之解印之法。如公主愿意,臣下现在便可为公主解开封印,到时公主便可知晓臣下所言非虚。”

星颜沉默。

即便这样,她还是不能十分确定烈韧所说为真,但两年来,她确实发现了这块玉佩的种种异象。每当她从那个奇怪的梦中醒来时,都会发现那玉佩闪动着一种淡蓝色的柔和光芒。

在这光芒的映照下,她总能抚平内心的不安。更让她感到惊奇的是,那光芒闪动的节奏竟然与她的心跳一致。她也曾问过夫子和叶归尘,但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听得烈韧所言,那闪动的蓝光应该就是生机的显像吧。

两年了,她经常幻想自己的过去和家人是怎样的,但如今真的有人告诉她要将她带回家时,却不敢相信了。

是不敢?不愿?还是不舍?人的情感当中有太多东西难以说得清。

心中经过一阵挣扎之后,星颜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痛苦,也没有任何声息,一阵柔和的蓝光敛去后,星颜依旧静静地站着,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化。

“星颜,你还好吧?”

叶归尘关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星颜回过头来微笑着看着叶归尘,尽管此刻星颜看起来与以往并无不同,她也极力保持着微笑,然而当那闪动的目光,那勉强的笑容落在叶归尘眼里时,他知道了将要发生的事。

“归尘哥哥”星颜轻轻道:“你知道,星颜一直以来都把你和夫子当作自己的亲人,也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但作为人女,如果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那又如何对得起他们的养育之恩?”

泪水闪耀着莹莹晶光在她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叶归尘在她眼中的影像。

她伸出手,轻抚着叶归尘的脸颊,道:

“归尘哥哥,对不起……”

她终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扑簌簌地落了下来。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不知悲伤了少年今后多少年的岁月。

叶归尘伸手轻轻擦掉星颜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不哭,没事的……”

人生别离最是伤!

场中之人看着这两个少年男女互道不舍,都不免心有感触。过往的岁月里,自己是不是也曾经有过这样的难舍难分?

夫子轻叹一声,仰首望向了空中,乌云越来越重了。

一声倒吸气的声音从赵福口中传来,烈韧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涨红着脸,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而合武王子白皙修长的手刚从他的手臂上移开,此刻却是脸色铁青,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叶归尘和星颜。任谁看到自己的喜欢的人当着自己的面与别的男人如此亲密都无法忍受。

“公主,我们该走了。”烈韧静默了一下开口道。

星颜不舍的目光看向夫子,道:“夫子,这两年来星颜得到您的教导,很开心,也很满足,十分感谢您。请您原谅星颜的离开,以后不能侍奉您的左右了,请一定要保重身体。”说完向夫子鞠了一躬。

夫子目光闪动,看着星颜爱怜道:“好孩子,放心地离开吧!一路上好好照顾自己,夫子不会忘记有你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的。”

星颜深深地看了叶归尘和夫子一眼,凄然转身。

一种钻心的疼痛刺激着叶归尘,在星颜转过身的刹那,他感到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样,整个人瞬间变得空荡荡的,星颜的身影在他的眼中也变得模糊起来。

不知夫子叫唤了几声,他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而这时,星颜已在那十几人的护卫下走到了外面,烈韧与合武王子陪在她的身边。合武王子正殷勤地向星颜说着什么,星颜却是完全没有理会他。

叶归尘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拔腿就向他们追去。夫子想要叫住他,但刚张开嘴却又忍住了,只是看着他背影的双眼变得暗淡了不少。

“星颜!等一等!”叶归尘在人群后面喊道。

听到呼声,星颜转过身来,她身后的两排人也随之停下。合武王子眉头一皱,十分不悦地看着向他们跑来的叶归尘。

“星颜,你要离开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块石头就当留个纪念吧。”

叶归尘从穿着粗麻衣的怀里拿出了一块石头。这是块两指大小的鹅卵石,其形似鸡蛋,表面光滑透亮,黄色和红色的纹理纵横交错,交织成美丽的图案。

“真美!”

星颜由衷地赞了一声,就伸过手去接,因离别而沉郁的心情瞬间开朗了不少。

“啪!”

鹅卵石高高地抛飞到了空中,叶归尘忽然感到一股大力撞在了胸口上,将他推倒在了地上。

“归尘哥哥!”

星颜惊呼一声,就要跑过去扶起叶归尘,然而一个人却挡在了她前面。

“你干什么!”星颜怒视着挡住自己的合武王子。

合武王子无视她的愤怒,淡淡道:“公主乃万金之躯,身份尊贵,如何能与一个贱民为友?再者我姜国王宫之中奇珍异宝无数,像这样的破石头连给王宫铺路的资格都没有,又怎能脏了公主的手?我看公主最好还是忘了这里的一切为好,免得给这小村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自顾自说着,看都没看摔倒在地上的叶归尘一眼。他实在恼火,自己不惜降低身份,百般殷勤,但星颜却是连理都没理他。而这个乡野小子,只用一块破石头,就能令星颜展颜而笑。

愤恨之下,他暗自调动灵息,拍开了叶归尘的手,虽然只是随手一挥,但他作为一个觉醒第二首的灵修,一挥之力足以使得毫无根基的普通人难以承受。

星颜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又无法冲开他的阻挠,只能恨恨地看着他。

合武王子不去看她,转而盯着捂住胸口站起来的叶归尘,一丝讶异之色从他脸上闪过。显然对叶归尘这么一个普通人,在受了他一击后能很快站起来感到惊讶。

“看你也不是愚笨之人,应该明白,有些人生来就是尊贵完美的,他们自然可以享有普通人无法企及的东西。而有些人天生就注定了低下卑微,只配获得低劣之物。如果这些人妄图获取与他们地位不相符的东西,那无疑是自取其辱。”

合武王子淡淡开口,天生的优越感让他在对着叶归尘时,像是和一只渺小的蝼蚁说话。他不需要太多恶毒的语言,只要将现实说出来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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